悬着蜘蛛网的天花板,发霉嵌着裂痕的墙壁,台灯下的飞蛾扑闪着翅膀,扰得心神无法安宁。
墨黑色的夜肆虐地由窗口大片渲染开来紧紧将我裹住,蜷缩于台灯微光撕裂的口子边缘,我独自失眠。
闭上双眸,将沉重的大脑埋进有一丝暖意的臂弯,期待着梦中的暖暄。子时的夜异常静谧,清晰可听得浴室的水滴,若有若无的呼吸声。
母亲的离世,父亲的暴力与夜不归宿充斥着我的童年,全无色彩,唯有灰色。时常半夜惊醒,于空荡破旧的屋子中寻寻觅觅,却只得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醉酒的父亲今夜亦不见人影。
似有发丝轻抚后颈,瘙痒难忍,莫名的呼吸声愈渐清晰,阵阵寒冷袭入骨髓,身后似有异物。原本散乱的头脑蓦然清醒,猛然抬头。
并无一物,房间仍是我一人。我打开台灯,只为看着更清楚些。
确认并无异常,仅是幻觉。
wait,睡前我可有关台灯?
我抬起方才开启台灯的手臂,食指指尖的鲜血刺痛眼眸。转身,台灯早已浴着鲜血。一滴,两滴,三滴,凄惨地坠落于地面,跳跃着融入地板上的血泊。
目光随着血泊延伸至门口的脚印,跳动着的心脏加快了它的速度,颤抖着试探地走向那虚掩着的房门。
门缝后是一片看不透的黑暗,似有一双眼睛,一双或仇恨或畏惧或得意或邪恶的血眸。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心跳的频率快到恍若某一刻甚可戛然而止,我伸出僵硬而惨白的右手,轻轻推开这罪恶的木门。
却仍是一片黑暗,诡异的气氛在张牙舞爪。卫生间的水滴声异常清晰,如响在耳侧一般。身后房间中台灯的光愈渐微弱,于黑暗中消逝。
暗夜被眼前顷刻而现的一剪烛光烧着,火苗一跳一跳,火舌妖孽地吞噬着我的恐惧。眼前是卫生间,天花板恍惚中似闪着一个晃荡的人影。
一滴水砸在我的头顶,竟有一丝温热,我举手拭去。食指似与何物曾有过碰撞,我本能地抬头望去。
头顶正上方是一具仍在淌血的尸体,及腰的长发掩着半边清秀的面庞,五官竟与我十分相像。
“我,便是你。”诡异而夸张的笑瞬间撕裂她平静的脸……
重夜我猛然抬头,台灯下的飞蛾仍在扑闪着灰色的翅膀,于寒冷中挣扎。拍着胸口,拭去冷汗,在这阴冷潮湿之地,做噩梦是常有的事。
我起身,回忆着方才令人不寒而栗的噩梦,飘散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面前的梳妆镜之上。
镜中的自己面色惨白,及腰的长发半掩着清秀的面庞,身后的台灯流淌着鲜血,左手的烛光忽明忽暗。
镜中自己的脸渐变扭曲,嘴角浮现起诡异而暴戾的笑。我惊恐地松开右手,那血淋淋的人头于地板滚了几圈,那流淌着无辜畏惧与怨恨的眸子看入我的双眼,一双冰冷全无温度且干枯的手爬上我的脖子,我挣扎着几近窒息……
重夜我在一双温暖粗大的手的轻抚下醒来。睁眼却是父亲从未有过的温柔的爱的眼眸,他慈祥地注视着我,酒糟鼻两侧的皱纹荡漾开来:
“做噩梦了吗?怎么出这么多冷汗?趴在桌上睡容易感冒,睡在床上吧。”
一如往常的叛逆,我冷漠地躲开他这异常的殷勤。
“女儿啊,我知道,爸以前的确不对,我不该每天打你骂你。你妈走得早,我却没好好照顾你,是爸不好……”
父亲脸上的皱纹拧在一起,老年斑亦在不知不觉中显现,往常犀利的眼眸中今日却蒙上浓浓的慈爱。
“美伊,美伊……女儿,你妈来了,你妈来看你了”他像个小孩一般兴奋地手舞足蹈,跑向窗口,向空中扑腾着,似乎要抓紧着什么。
六楼的旧房,跳下去必死无疑。
我用尽全身力气抓住他,终是无济于事。他挣脱我的怀抱,飞向他梦中的天堂。
飞湍血流争喧豗,砯崖转石一声雷。
重夜我,醒了,仍是这全无温度的房间。梦里的恐惧仍未散去,我望着书桌上燃烧着的蜡烛,与遗像中我的脸,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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