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杀

自杀

一

张良玉已经化好了妆，面上抹了厚厚的一层粉，白得像纸，嘴唇却故意涂得鲜红，红得像血。

眼前的人都是来来回回忙忙碌碌，张良玉却悠闲地把整个身子都缩在沙发里蜷着，只是似乎有些无聊，把摄影用的道具抛到半空，又用手稳稳接着，道具在空中旋转得飞快，像是一朵黑色的花。

“张哥，休息好了。”摄影走了过来。

“差不多。”张良玉仰起头看着摄影，很年轻，年轻得像是张良玉年轻的时候。不过年轻归年轻，做事为人却是老道得很，摄影技术也是国内一流，名气很大，要价也高，没有一二十万根本不会动一个手指头。看来公司为了这次宣传照，真是下足了本钱。张良玉笑了笑。

“那行，就等你了。”

张良玉垂下脸，把道具又抛起来，再接在手里，沉甸甸，寒刺刺，张良玉整条手臂霎时起满了一层鸡皮疙瘩。

“好。”张良玉慢慢地站起身，走了两步，却又回过身来看着摄影，“你按快门是用的哪个指头？”

“啊？”摄影没有反应过来。

“哪个指头，按快门的。”张良玉勾了勾自己的食指。

“食指，怎么？”摄影师皱了皱眉头。

“没什么。”张良玉微笑着转回去，向着幕布走去，“我也喜欢食指这个指头。”

摄影看着他的背影不解地摇了摇头，“行了啊，各单位准备了，张哥已经就位了，灯光，灯光灯光，再稍微亮一点，光点向上一点，停停停，对，就那里，就打在额头的位置，没错没错，好，别动，不要动了，张哥，您受累，道具咬紧点，对对对，再用力一点，咬紧牙，咬紧，表情，表情可以稍微地狰狞一些，没关系没关系，狰狞一些，不要笑啊，不要笑，眉头再皱一点，很好，非常好，非常好，不要动啊，非常好。”

“5。”

“4。”

“3。”

“2。”

张良玉听着倒数，想起了几天前。

二

“帮我弄把枪。”张良玉平静地说，他是对坐在他对面的李世安说的。

李世安正在慢慢地切一小块牛排，听到这话，握着刀叉的双手在盘子里打了个趔趄，他双眼翻了翻，“良子，你发烧了？”

“没有，最近很累，而且，太无聊了。”张良玉双手交叉着，放在桌子上。

“靠，无聊了干什么不好，你要枪干嘛？”

张良玉垂下头，看着干净的桌布，“不干嘛，就是真有些无聊。”

“靠，你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吧。”李世安把头凑过来，“我们哥们这么多年，来，说说看。”

“没有麻烦。”张良玉一副懒得说话的样子。

“没有麻烦？”

“没有麻烦。”

“靠，那你小子要枪干嘛？你老实说，你是不是玩了哪个小妞想要甩了她，甩又甩不掉，所以……”

“李！世！安！”张良玉把这三个字分开了说，一字一句。

“行行行，我错了，我错了。”

张良玉略微带点歉意地摊了摊手，“我就是累了。”

“知道了知道了，累了，倦了，无聊了，找点刺激和开心。”李世安正在仔细地用餐巾擦拭着自己的食指，“等过几天把那个宣传照拍完了，我就去跟BOSS说说，放你个三月大假，想怎么high，想用什么high都行，你看怎么样，不过，那个宣传照你得上点心。”

“世安……”张良玉看着李世安擦得发亮的食指。

“打住，打住，别这样叫我，两个字听着真恶心。”李世安已经擦完了手，站起身，“你的事我会想办法，记着，宣传照，上点心。”看到张良玉点了点头，李世安满意地走了。

三

“4。”

“3。”

“2。”

“哎，我说，张哥，这样真的没问题吗？你确定要这样拍？”摄影看着张良玉，张良玉一手握着手枪，正塞在嘴里，嘴巴咬得紧紧，连带着他脸上的肌肉也都绷得紧紧，眉头皱死，眼光闪动，像是带着小说里才可能有的杀气。

张良玉没说话，只是用另外一只手做了个“OK”的手势。

“那行，各单位注意，倒数了啊。”

“5。”

“4。”

“3。”

“2。”

“1。”

两只食指，几乎是同时做了他们想要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