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花裙子（二）

姐姐穿着碎花裙子打工回来了，是白底上铺满了黄色的碎花的那种棉质长裙，圆脸、大眼，俩酒窝，个子高挑的姐姐穿上白色碎花长裙，竖着高高的马尾辫，脸上含笑，像从画上走下来的仙女，我幸福地揉着眼睛，看着正袅袅婷婷向家门口走来的姐姐。

“看，我带回来了什么？”姐姐一回到家，就打开旅行袋，父、母亲的夏天的确良短袖、裤子，哥哥的白色体恤衫散发着夏日的凉爽，还有我们姊妹爱吃的小食品……

“姐姐，你给我买的是什么？”我没找到自己的衣服。

“当，当当！碎花裙子！快穿上试试！”姐姐变魔术一样拿出一件和她身上一样的白底黄碎花长裙。

穿上裙子，美美地转上几圈，很快从屋内旋到院子里，在夏日凉风里鼓起了一个大大的花苞，浑身凉爽，甜滋滋的感觉流淌全身，恍然之间，感到自己成了一个花仙子。

笑着、旋转着，突然想起该让小伙伴们也看看。于是，我一溜风跑出了家门，开始我人生中因为第一次有碎花裙子的尽情炫耀。

“啧啧！真好看！”小伙伴们羡慕不已。

“好像没有凉鞋，你穿着布鞋！”哈哈，细心的燕子得意的笑了。

“哈哈！穿着裙子和布鞋！”小伙伴们对着我指点。

“等着，我有凉鞋的！”我脸红了，飞快跑回家。

登上一双红色塑料凉鞋，我又昂着头、笑呵呵地出现在小伙伴们面前，转圈，说着真凉快之类的话，小伙伴们却突然散开了。

很快，好多小伙伴都穿上了裙子，有穿姐姐的裙子的，有母亲用缝纫机改做的裙子，也有买来的花裙子。我们喜欢比谁转的圈子大，谁的花朵大，还有谁的裙子长，谁的蝴蝶结或者花朵好看？

姐姐在家休息两天，又踏上了打工之旅，临走时正好有照相的来村里，我和姐姐站在红薯花和指甲草花丛中，穿着一样的白底黄色碎花长裙，手挽手，笑靥如花。

“好好学习，在家里照顾咱爸和咱妈，我去给你和哥哥赚学费了，你们一定要争气！”姐姐穿着碎花裙子，转过房子背后的小山坡，在清晨的阳光中再次踏上了打工之路，我突然感觉心里隐隐作疼，是离别的不舍，是开始明白生活的花朵需要汗水浇灌，是那个夏天，因为碎花裙子，我长大了。

我不舍得穿凝聚着姐姐情意的碎花裙子，收了起来，在重要场合，比如领奖状时，我会郑重其事地穿好，把头发梳的高高的，人也充满着精神，行走在开满鲜花的乡间小路上，而我，穿着碎花长裙。

当我在第二年夏天，再穿碎花裙子时，红色塑料凉鞋的带子断了，父亲用烫红的铁板又重新接上，碎花裙子也由脚踝到了腿肚跟前，我又穿上碎花裙子度过了一个美美的夏天，这一年，是1993年，我以全乡前列的名次，升入了初中就读。

后来呢，红色塑料鞋再也不能焊接，只好成了拖鞋。白底碎花长裙已经有些不好意思再穿出去了，褪色了，短了，成了大号衬衣。

母亲把长裙改成了短裤和背心，又穿了两年，直到白底上边的碎花已经模糊不清，我还喜欢偶尔抚摸那棉棉的触感，嗅嗅上边太阳的芳香，心里满是幸福。

我的第一件花裙子故事，和姐姐联系在一起。

师范毕业那年，我拥有了第二件碎花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