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最心疼她的，但不得不放任她的成长。
我曾以为的陈楠是一个无限天真，又无限单纯的人，但她心底也有潜伏已久的阴霾。
01.
我和陈楠相遇在一个无限美好的午后，在学校出门右拐的咖啡厅。
她围着咖啡色的花边围裙，手上稳稳地托着托盘。我坐在靠近玻璃幕墙的位子上，不经意地抬眼刚好与她对视。她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就像是面对相熟的朋友一样毫无保留的笑容。
然后她走向我，把咖啡轻轻放在我的桌上，对我说:“你好，我叫陈楠。”
后来我们偶尔在学校相遇，每次她都会兴高采烈地拍拍我的肩膀向我问好。最开始的时候，我无法理解，甚至有些排斥她的热情。但久而久之竟然慢慢地习惯了她的问候。
有些人天生就具有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魅力。我在初步接触她后把她归于这一类。
02.
我正式了解陈楠是在高二分班。
由于我数学极差，但英语也不拿手的缘故，我尴尬地被分在文科三班，整个年级最头痛的差生班。
陈楠也在这个班，还是以全班倒数第二的成绩考入。
新到一个班级，我站在门口看着一张张陌生的面孔有些局促不安。这时，陈楠兴奋的笑脸从一众面无表情的人脸中脱颖而出。她挥舞着手臂喊我的名字，声音清脆响亮。
我对她尴尬地笑笑，然后快步走到她身边的空位坐了下来。
我和陈楠从只寥寥见过几面的同校生变成了同桌。
我重新认识了她。
陈楠虽然热情，但不通人情世故。她简直单纯过了头，笑容总是毫无心机，天真烂漫。她听不懂别人的冷嘲热讽，看不懂他们的逢场作戏。她不知道反话和赞美的区别，也不明白何为虚伪，何为真实。
她就像一个阅历极少的孩子，看的从来都是结局幸福的动画片，更没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挫折磨难。
我在难以想象之余，却莫名产生了一种无法言喻的责任感。
03.
高二到高三的那年发生了很多事，我已经记不清有多少次耳提面命地告诉她要拒绝我们班女生的要求。
然而陈楠还是被处分了。
她天真地相信了那些女生的鬼话，在教导主任检查香烟的时候偷偷接过了她们递过来的烟，还自以为是地藏在了书包夹层里。
她自信满满的小动作被教导主任一眼识破。香烟被一只不剩地搜查出来。
我急忙站起身替她辩解，但是没有任何用处，接着她被揪出了教室。
我看到她出门前震惊，不解又求救地望向那几个女生，然而她们只是转移了目光，脸上一派若无其事。
陈楠在走廊里站了好久好久，教导主任公鸭嗓般的训斥声夹杂着她的啜泣声透过紧闭的门传入教室，时重时轻。
但是直到处分下来，她也没有抖出另外几个女生。
我拍拍她的肩膀，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只能叹一口气。因为我分明看到，她的眼里不知何时有了憔悴。
这是我不忍看到，但无法避免的事。
04.
我们学校有一个不通人情的规定，一旦有了处分就难以毕业。
陈楠忙碌了高三一年的时间，积极踊跃地参加运动会，诗朗诵比赛以及元旦文艺汇演等各种活动。她甚至刻苦学习到了茶饭不思的地步。班主任发现了她的努力才点头签名，消去了她的处分。
只有我知道，她为了一个全然与她无关的处分花费了她所有打工的时间。
陈楠的家境并不好。
和她深交后我才知道陈楠爸爸为了替他家亲戚做借款担保而许诺一切后果由他承担。然而，好心没得到好报，亲戚卷款逃跑，只留下了一笔不小的债务。
自此开始，陈楠家陷入了困境。也是她第一次提出要打工减轻家里的负担。
她在学校旁的咖啡厅找到了不错的兼职，从每天放学的高峰期一直待到八点回家，一个月能赚到八百。业绩不错的时候，老板甚至可以给她一千左右的工资。
可是为了消去处分，她不得不舍去了咖啡厅的兼职。
我曾问她，“你为什么不揭发那几个女生？”
她只是勉强地笑，“因为我答应她们了。”
那时候，我就有一种预感，它不那么明显，但真真切切地提醒着我有什么要发生改变。
后来，果然是变了，是我一直期望的那样，又好像是我一直以来都在不忍和拒绝。
05.
陈楠的成绩一直很差，她是那种最不擅长学校的人。就算她用了高三一年的时间刻苦学习，她也不过从全班倒数爬到了班级的中游。
我的成绩比她稍稍好一些，勉强可以够到二本线，以老师的话来说读个四年制的大学基本没有问题。
最后的四个月，班主任将全班定了位。有本科希望的人被安排在前三排，没什么希望的人则被安排在后面三排。
很残忍，但也很真实。
陈楠被留在了后面，而我坐在最前面的位置。我们中间隔了好长一段距离，我常常往后看，但只能看见她低埋着的脑袋。
那段时间，我在父母的压力下不断学习。渐渐地，我和她对话的机会越来越少，我们只会在中午一起吃饭时闲聊几句。回到教室就各回各的座位，再没什么交际。
很快，高考结束了。
我奇迹般得考上了一个普通的二本大学，陈楠她考去了隔壁省的一家大专，学的是学前教育。
毕业聚餐时，那是她第一次喝酒。但她喝了很多很多，醉得一塌糊涂。我扶起她的时侯，她还不断地说着“我很好”。
这一刻，我意识到陈楠早已发生了改变。
我曾以为的陈楠是一个无限天真，又无限单纯的人，但她心底也有潜伏已久的阴霾。
06.
再后来，我再也没有见过陈楠。
我只能从微信的朋友圈知道她最近的生活，她一个人在遥远的省外学习，她结交到了新的朋友，她找了待遇不错的兼职……
我每每点赞，评论，她都会一如既往兴高采烈地回复我，然后和我扯一堆最近她身边发生的趣事。
时间好像一下子回到了高中的初次相遇。在经历了高中整整三年的时光后，她还是那个笑的很傻很天真的陈楠。
但我明白，这个蠢蠢的姑娘正在以时光为轴，阅历为量地成长。
她一直都是她自己，是每天都在成熟的陈楠姑娘。
文/苏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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