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一曲一舞,初见倾尽此生。
湖水碧绿,水中小鱼摆尾,在水面弄出几圈波纹,岸边微风拂动,柳枝轻摆,此处春意正浓,湖边有一白色的石亭,石亭中有位青衣男子,在亭中作画,可天有不测风云,半晌细雨袭来,男子怕画作被雨水沾染便停笔收起,皱着眉看着小雨在湖中激起一圈圈的波澜,转身又把身边用布裹着的古琴拿出来,摆在桌上,做完这些他垂眸抬手放在琴上,指尖轻动,悦耳的琴声从指尖流出,琴声空灵悠远。
这时,远处走开来一位女子,那女子打着伞,身着淡蓝色的衣裙,背上背着一个小包袱,她似是被琴声吸引,冒着雨走入亭中。
察觉到有人靠近,男子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向女子,女子看到眼前俊秀的公子直直看向她的目光,连忙垂下眸子,面上浮起几片红云,说道:“我…我只是听到公子的琴声,所以忍不住过来看看,请公子不必在意我,我…我就坐在一旁听着。”
男子微微一笑,看着她说道:“听在下弹琴可是要银子的。”他看着眼前女子衣着不俗,再看她肩上背着的小包袱,不由心想,也不知这是哪家偷跑出来的小姐。
女子闻言连忙从包袱里拿出几两银子递给男子,说道:“这些够不够。”男子微微一怔,他没有想到眼前的女子竟是把他的调笑当了真,女子见男子不语,以为是银子不够,又从包袱里掏出了几件首饰递给男子,说道:“那再加上这些呢?”男子不由好奇,若是不够,她还能拿出些什么?便微微摇了摇头。
女子见男子摇头,不由红了眼眶,略带委屈的说道:“可…可我只有这些了。”说着又看向男子手边的琴,女子心想,这位公子的琴音真是好听,家里的教导她的琴师都远远及不上。女子忽的瞥见了男子手中的琴,灵光一闪,便开口说道:“我…我还会跳舞,若这些不够,那我跳舞给你看好不好?”
男子笑道:“好。”便抬起手又是一段琴音。女子放下包袱,站定,聆听几许,便抬手随着琴音舞动起来,几步间她便旋转出了石亭,微蓝的衣袖在细雨中舞动。
男子眼神逐渐专注起来,他看着女子如美丽的蝴蝶,在细雨中翩然飞舞,忽的停下拨动手中的琴弦,起身拿起女子的伞,上前为一脸茫然之色的女子遮住这徐徐滴落的细雨,从怀中拿出一块白色的帕子,抬手为女子擦拭着脸上的雨水。
“今日你这一舞,足以敌过万金。”男子说着看着女子,女子的眸子也定定的看着他,眼眸间似有他的身影,男子笑道:“在下春意楼的琴师,连墨。”
女子回了神,连忙开口道:“小女子清素。”
连墨微微笑道:“今日本是来此作画,怎知却下起了小雨,在下并未料到,未有带伞,可否请小姐与在下乘一把伞,待在下回到春意楼,定会好好答谢。”清素闻言点了点头。
连墨抱着古琴,清素为他撑着伞,二人冒着细雨,缓缓向城中走去。
02阴谋之下,你我分离在即。
月色幽幽,白色的月光如轻纱铺下,梁府的主屋里,一位美丽的妇人坐在床边,面有忧色。“老爷,素儿身上就几十两银子,她能去哪里,这几日她又过得如何,我实在放不下心。”妇人终是忍不住对着床上躺在里侧梁府的主人梁海哭诉着。
“够了!你忧心她过得好不好,不如忧心她到底跑去了哪里,你可知若我不能如期找到她,整个梁府上下,皆是要被斩首的。”梁海受不了妇人的哭诉声,对着妇人呵斥着。
妇人被呵斥的停下了哭诉,沉默几许,对着梁海说道:“斩首又如何,我如今就剩这么一个女儿了,她若也入了宫,还不是与玉儿一般下场。”说着妇人小声哭了起来。
“无知妇人!你见不得她死,就见得我死吗!”梁海大怒,掀起盖在身上的薄被,起身拿过外袍,披在身上,大步走了出去。
留那妇人独自在房中低声啜泣。
春意楼是京城有名的烟花之地,楼里都是浓妆艳抹的女子簇拥着那些衣着华贵的达官显贵。连墨那日带着清素回到这春意楼,便告知她,若是无处可去,便呆在这里,无人会伤害她,也无人能够找到她,清素便住下了。
“世人都说这里的女子肮脏低贱,可她们自己原本也是不愿的,她们不是被走投无路的父母卖到这里,便是被赌的倾家荡产的丈夫卖到这里,更多是被不安好心的奴隶贩子拐卖到这里,人人都为了钱,把她们丢在这里。”连墨靠在楼上的一个栏杆旁。
“从前听母亲说青楼里的女子大多是自甘堕落,如今一见才知道原来是这般,她们都是命苦的人。”清素眉宇间尽是怜悯,似是想到什么,侧首看向连墨说道:“那你呢?你是如何来到这里的?”从前教她学琴的琴师告诉她,这世间琴弹得最好的,许是春意楼的琴师连墨,可惜沾染了春意楼的烟火气,再高雅的琴技,也因环境,变得的低俗起来,连墨是从小便被卖到楼里,自那时起,再到如今名扬天下,也不知受了多少苦。
“我?父母将我卖给了奴隶贩子,奴隶贩子又将我卖到了这里。”连墨垂眸说道,许是真的不愿回忆那段日子,连一贯是温柔的笑脸,也不见了。
清素应了一声便没在说些什么,也怕连墨问及家中何处这样的事,她很怕被人找到。
楼下一红衣女子见连墨与清素交谈,便拉住一旁的小厮问道:“公子身边的女人是谁?”
小厮抬首望了望楼上,便答道:“小的也不知,小的只知道,她是公子前几日出游时遇见,见其无处可去,便带回来了,不过,看她衣着不凡,还背着包袱,许是哪家小姐出走了吧。”
红衣女子听完抬手从发间摘下一根银钗,塞到小厮手中,说道:“给我去打听打听那女子姓甚名谁,再打听打听城中哪家在找这样相貌的女子。”
小厮接过手中的银钗,对女子献媚的说道:“好嘞,小的一定照办。”
红莲抬首望向楼上相谈甚欢的二人,轻皱柳眉,转身又是一副笑脸迎上从门口走入的纨绔子弟们。
过了几日,红莲从小厮口中得知,城中梁尚书的千金失踪,梁尚书向皇上禀明了此事,皇上正命人在城中大肆寻找起来,红莲看着满街的官兵,眼神闪烁。
御书房,侍卫跪着对皇上说道:“回禀皇上,今日春意楼一名叫红莲的女子说梁府千金就在春意楼。”
御案前的年轻帝王神色晦暗不明,半晌开口吩咐道:“明日随朕微服去春意楼。”
03今日之后,送你欢喜无边。
春意楼一到夜晚便热闹不凡,与之繁华相反的是连墨的屋子,连墨在屋里双手轻抚琴弦,琴声空灵悠扬,清素甩袖轻舞,水袖翩然似蝶,屋内摒弃周遭的吵闹繁华,只留空灵静逸的美。清素轻舞间,眼波流转千番,而连墨只是温柔微笑的看着,清素旋转几步,便来到连墨身后,一手轻轻搭在连墨的肩上,一曲终了,清素也停下了舞动,她弯下腰,轻拥着连墨的脖颈,将头放在连墨的肩上,轻轻说道:“清素真想就这样与公子在一起。”
连墨闻言轻笑着说道:“好。”
清素垂眸,终是鼓起勇气开口说:“我…”
可话还未说完,便被破门而入的人打断了。
几个侍卫破门而入,簇拥着一位气宇不凡的紫衣男子也走进房中。这位男子看着清素拥着连墨,便吩咐道:“带走。”
几个侍卫闻言便上前准备将清素从连墨背上拉走,可连墨哪里愿意,连忙起身护在清素身前,侍卫见状上前几招便将连墨打倒在地,接着便将清素拉走,清素在被带出房门之后,还一直呼唤着连墨的名字,连墨吐了几口血从地上起身,看着眼前的男子,同时他也十分后悔,自小只顾着学习琴技,武艺只是学了点皮毛防身。
从未想过他会对上如此强大的敌人,这个念头就在男子身边的奴才从怀中掏出了一块金牌之时兴起的,眼前的男人是着诺大疆土的主人,他从未感到这般无力。
男子嘲讽的看着连墨,说道:“当真大胆,觊觎不该觊觎的人。”冷哼一身,他便带着奴才消失在连墨眼前,连墨看着眼前一片狼藉,默然无语。这时红莲出现在门口,看见连墨此时脸颊泛青,嘴角略有血色,还衣衫不整,便惊呼一声掏出帕子,准备为他擦拭那抹血色,可还未等她触及连墨的衣衫,连墨便已皱着眉侧过身去避了开来,然后直直走了出去,徒留红莲僵着手臂站在那里,身影萧索。
过了几日,便是梁府千金入宫为妃的日子,百姓们传言着梁府千金定是美貌无双,才能让皇上钦点定下她。
这一日,大红的骄子,出了梁府,一路上,百姓们都惊叹轿子后面红妆十里,喜乐连天。春意楼里连墨坐在古琴前,听着外面喜乐声越来越近,便吩咐侍女打开窗子,然后轻抚琴弦,随着他指尖在琴弦上翻飞,一曲空灵的琴音渐渐随风飘远,而坐在喜轿中,盖着红盖头,穿着华贵喜服的清素,听着熟悉的琴音,眼泪一滴滴的从脸庞滑落,这是她与连墨初见之时的曲子。
这一路琴声悠悠,而清素在轿子里泣不成声,那琴声似是一把刀,割在心上,痛彻心扉。而连墨垂着眸子,弹着琴,琴声伴着喜乐送她入宫,也散落在着城中的角落里,就像他的真心,无处可去。
04离别一曲,愿今后再不相见。
如今这京城里流传着的,不是皇上与梁府千金荣妃的佳话,而是皇上娇宠荣妃,而荣妃奢侈无度,嚣张狂肆,另有传言说荣妃狠辣无比,且十分善妒,身边的侍女因着多看了皇上几眼,便被杖毙。
连墨在窗前喝着清酒,听着荣妃的传言,不觉间,他握着酒杯的手,指节发白,似是用了极大的劲力。
旁人说的,连墨一句都不信,他只是愤恨世人这般诋毁清素,他的清素是这世上最好的女子。皇帝传召让连墨进宫,为荣妃抚琴一曲,而当他抱着琴,看到首座上依偎在皇帝怀中,打扮浓艳的女子时,他失望了,恐怕传言不少都是真的,比如,荣妃十分受宠。
抚琴之时,他见那女子对着皇帝巧笑嫣然,皇帝也温柔待她,他才惊觉,清素不再需要他的琴音,而那翩然如蝶的舞,也再不可能出现在他的眼前。
“娘娘,那琴师已赎了身,离开了京城,至于去了哪里,奴才便是不知了。”一个太监,躬身对着斜卧在榻上的清素道。
“好!好!好!”闻言,清素缓缓起身连道了三个好,便笑了起来,这一举动让身边的宫女,太监都摸不着头脑,而谁也未看见,笑着的清素眼里闪着些许泪光。
这时,皇帝来到宫中挥退了宫女太监。
“让那琴师离去,你便满意了?”皇帝坐在清素身边,将她拥入怀中。
“我不是清玉,我是清素,哪怕你不想相信,姐姐也死了,被你逼死的。”清素嘴角带着一丝嘲讽说道。
清素口中的名字,让皇帝又想起了那个女子,
梁清玉,某次宴会上她一舞倾城,让他初见之时就已无法忘怀,可清玉属意的并不是他,是一个年轻的将军,二人两情相悦,只是正逢多事之秋,边关战事连连,二人私下定了终身,那将军便上了战场,他以为没了那将军,他与清玉便可以日久生情,在他封了太子之时,便求父皇赐婚,清玉的父亲只是个尚书,不能在朝堂之上给他多少帮助,清玉嫁给他时只是个侧妃,清玉很有才华,对朝堂之事有时也能够言之一二,她说她能够帮他铲除那些觊觎皇位的人,清玉并不在乎位份,只求他登基之时放她离开,他答应了,可他登基之时,那将军却战死边关,清玉心如死灰,在宫中自缢,自此他便日日思念如狂,不理朝政,直到遇见和清玉容貌相差无几的清素,他想,他的清玉终究还是舍不下他回来了。
皇帝一把揪住她的头发,使她直面他的脸,温柔的目光似是要溺死人,微笑着说道:“你就是清玉啊,你从未离开我。”
05此去经年,已是生死两重天。
宣德三年,荣妃病逝,宁德帝在位五年便驾崩,由亲王世子继位。
而谁也不知,皇陵里并没有荣妃的尸首,而荣妃也不是病逝,而是在宫中自缢而死,她同她的姐姐清玉走上了一条路,皇帝终是放下了,命人将她的尸首送给了琴师连墨。
一处幽静的竹林中,一位青衣男子盘膝坐在地上,膝上放着一把七弦古琴,他抬手拨动琴弦,对着眼前的墓碑抚琴,而那墓碑之上写着我妻梁清素之墓,连墨立,半晌,一曲终了,他双眸温柔与水,仿佛昔日佳人就在他的眼前,这时他开口轻声说道:“清素,我们就这样一直在一起吧。”
清风吹过,竹林间林叶响动,可幽静的竹林中无人应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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