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街边传来几声吆喝,路人纷纷闭了嘴,侧起耳朵来听。
街上摆摊子的小吃不多,都是些甜食小吃,糖葫芦或是糖画什么的。要说真正的顶饱的吃食,还得去街道两边的馆子里,这是条小吃街,馆子多且杂,都是些特色小吃,驴肉火烧的小店常年生意不错,旁边的卤煮店也是人挤着人。
经由面馆,吸面的声音呼噜呼噜,还有谈话声,十分嘈杂。
见如此拥挤嘈杂,过路人就自知是到了饭点。小吃街的生意红火起来了,来这里吃饭的,大多是工人,既然是体力人,那饭量自然好,也都顾不上吃相,也才有这么个市井之地。
饭点过了,店铺里还有几个没赶上趟的食客,闷头吃着饭菜。卤煮店的掌柜和面馆的老板在外头聊着天,老板娘在里面看着小学员洗锅刷碗,偶尔抱怨几句他们活干的不利索。
这时,酒馆里的老板也出来了,双手作了作揖,外头的老板也呵呵陪着笑。酒馆的老板是比这些小老板大一辈的,这老酒馆的岁数比那些老板还大个几轮。酒馆老板姓朱,一脸的富贵相,腰板挺直,丝毫看不出他已经过了古稀之年,他的酒馆是街上有名的老字号,酒不兑水,穷人不欺。
酒店老板身后跟着酒馆小掌柜,掌柜的附在朱老板耳边说了几句,朱老板霎时红了脸,转过头呵斥了几句,掌柜吓得低着头,不敢回话。
几个老板陪着笑搭话。“呦,朱老板何事动怒?”
朱老板体面地笑笑,摆了摆手,衣袖也随之摇摆,小声说道:“有伙计欺我主顾,温酒时兑了水,叫掌柜的看见了,我方才呵斥了那不明事理的伙计。”
“朱门酒馆已是百年老店,这伙计怎敢坏了名声?被糊弄的那位老板没闹事吗?”卖莲子羹的小贩抢着说。
“您有所不知,那位客人是个老乞丐。”朱老板回头看了一眼,酒馆的客人都吃完饮罢,便闲下心来继续与几位聊聊。
朱老板接着讲:“那位可是老主顾了。”
二
早年朱老板接管酒馆,秉袭前人的遗风,绝不克扣一丝一毫,所以父辈赚取的好名声才没有被玷污。某天,来了一位乞丐,酒馆的伙计就把人往门外轰,说什么影响了酒馆的生意,恰巧朱老板从后厢走出来,撞了个照面。
朱老板呵斥了几句伙计,接着跑到正要走出门去的乞丐面前,鞠了一躬,伙计和小掌柜都上前去扶朱老板,嘴里还说:“朱老板,您这......”
那乞丐将头低得更深,连连道歉要退出门去,朱老板拉着乞丐的衣袖,道:“既来之,则为上客,哪有不接待之说,若您不给我面子,我只好一直向您道歉了。”那乞丐见朱老板如此心善头铁,无可奈何只能落座,手却捂着兜。
朱老板看出来了,招了招手道:“来一斤清酒,今天这位客人算是我请的。”伙计连忙跑去打酒。
那乞丐猛地站起身,“不要一斤,要二两,二两就好。”
朱老板招呼完乞丐就回到了后厢歇憩,过了一个钟头,小掌柜过来敲门,说那乞丐还没走,只是一点一点的啜饮。朱老板摆摆手,示意掌柜的下去,又说:“什么客人咱都得招待,咱赚的就是这个钱。”
小掌柜下去了之后,朱老板也跟了出去。只见那乞丐果真是一点一点啜饮,又等了许久,那乞丐起身,朝朱老板做了个揖,便往外头走去。
伙计过去收拾桌子,发现碗底放着一张皱票子,再看看酒壶,还剩七八两酒,因为都是倒出来喝的,所以并未脏了剩下的酒,朱老板点点头,这个人,不是一般人。
三
朱老板见周围几位小老板都听得呆了,说道:“他,从小乞丐喝成了老乞丐,但是每次只喝二两,许是闲钱不足,虽为乞丐,乞食者而从不白食,是下层人中的上等人啊。”
周围的人都点头说是。朱老板笑了笑,把挂在腰间的烟斗取下来,问旁边人要了火柴,他砸吧砸吧嘴,烟从鼻腔里喷出,招招手,继续讲。
这乞丐也是惨,胃有酒虫,口袋却单薄,时常吃不饱饭,更别提这二两酒。常常是凑了许多天的钱,才能过过嘴瘾。
也怪不得这二两酒需点滴啜饮。二两酒下了肚,他才活络一点,讲讲自己的身世,说说最近见闻。至今也有几十年了,我和他再与酒馆,都上了岁数。
周围人听罢皆叹惋。
四
朱老板笑了笑,继续砸吧着烟嘴,他往远处看了看,眼眸深邃,似乎将这凡俗世间望眼欲穿。转身回了老酒馆,喃喃道了句:
市井之地,不皆为市井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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