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死去已经有几天了。上周，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我打开我的饭盒，准备在阳台上美餐一顿。护工通知我的时候，我正含着满口的鸡肉。
我很沉静地合上便当，赶去了他的房间。
这不是第一例，可看到他的模样，我还是感到了心痛。
他穿着方便穿脱的肚兜样的病号服，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嘴张得很大。
一小时前，我还给他量过体温，给他喂过退烧药，还努力想把他舌苔上的秽物清理干净。
这真不是一个快乐的死法，发着高烧，两个月零进食，液体补给勉强通过皮下静滴。
后来，我联系了医生和殡仪馆，在殡仪馆来之前，我给他整理遗物。
他真是有许多好看的短袖衬衫呵，各种颜色，材质清凉，他那时就是这样一个虽然活在自己的世界却依然注重穿着的高个老头。
起初他对于我是噩梦一般的存在，他暴躁易怒，稍有不满，就会面目狰狞，拳脚示人。
我怎么都不会忘记，为了搞定他，让他遵循我的护理工作计划，我跟自己作了多少斗争。就像一场博弈，起初弱的是我，到有一天，我终于识破了他虚弱的内里，永远凌驾于他之上。
而当我正视了害怕，并且不断强化自我，最终不再害怕他的时候，我们开始有了些沟通。
有许多个瞬间，或者是他从病床坐起的时候，我搭过去的手；或者是终于明白了他的喜好，在他想静静的时候，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准备一杯水和甜点；或者是按照他的习惯，把衣物规整地放到椅子上；又或者是在足球赛季的时候和他聊聊他爱的足球...
我相信，那些瞬间他是感受得到人温暖善意的一面的。
他不过是有点古怪的糟老头子，宣泄情绪用错了方式，跟一头披着狼皮的羊一般。
现在，他终于褪下了最后一股戾气，安安静静做回了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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