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美国到日本,在光怪陆离的东京街头,街道上错落的招牌霓虹闪烁,摩天大楼玻璃幕墙上恐龙在行走,陌生的文字铺面而来,怪异的发音充斥耳畔,巨大而致密的疏离感满溢出屏幕。斯嘉丽饰演的陪伴丈夫到东京工作的年轻少妇夏洛特,与比尔饰演的过气电影演员鲍勃,不期而遇。同样与陌生的都市格格不入而心生孤寂,同样在婚姻中落落寡欢。真空般的孤寂将他们积压到一起,相识、陪伴、倾诉、离别。有人说这是在出轨边缘的暧昧,也有人说这无关情欲只是两个寂寞灵魂的碰撞。或许,二者皆非。他们只是邂逅了另一视角的自己。
在深夜给鲍勃发生活琐事传真的妻子也许就像夏洛特一样,在丈夫的忽视中郁郁不乐。夏洛特那看似工作狂、对穿着透明粉色内裤裸露修长双腿在自己面前走动的美貌妻子视而不见的丈夫,未尝不是鲍勃的化身。
迷失东京,英文片名lost in translation,似乎讲述了一种在陌生环境和晦涩语言中的迷失,一种在特殊情境中的孤独。
影片浅蓝色的滤镜,时刻营造着清泠的氛围和距离感。夏洛特在酒店窗边俯视东京,整个城市建筑密集、规划井然而无法融入。她一个人造访寺庙,旁观日本传统婚礼结束后并肩走出的新婚夫妇,红的唇、白的脸,新人奇特的服饰。她走进主妇们的插花课堂,她观察投入电玩乐在其中的玩家,却无法理解其中的趣味。在酒店酒廊与丈夫的朋友聚会,却毫无共同语言只好点燃香烟,还好酒廊出现了鲍勃,来自同一世界可以交流的对象。
鲍勃,一个过气的电影演员,来到东京拍摄威士忌广告。初到东京,在车中观察街上熙攘的人群。他们步履匆匆,面无表情。大楼上是自己端着酒杯的巨幅海报,其下却是粉色的脱毛广告。导演大段的日语要求只换来词不达意的英文翻译,在导演的不满中摆出各种滑稽的谜之姿势。甚至在拍摄结束回到酒店后,电视中的自己张口也吐出陌生的语言。还好酒廊中有夏洛特,一个同样迷失在陌生环境中的同类。
他的冷幽默令她开怀,她的梗他接得纯熟。他们的相遇,使得彼此在陌生的异域不再迷失。
真的如此吗?真的是陌生的环境引发了迷失和孤独吗?
当鲍勃穿上颜色鲜艳的T恤和夏洛特一起参加朋友的聚会,他们与聚会上遇到的人交谈,看起来融入了人群。可是,夏洛特的朋友一直都存在,无论鲍勃出现与否,她都可以融入他们,参加聚会,与不同的人交流。如果她想,没有鲍勃也一样可以在聚会中释放自己。所以,或许陌生的环境只是加重了孤独,而没有鲍勃,或者说没有慰藉自己情感的人才是迷失和孤独的原因。
那是一种区别于陌生情境引发的孤独的更恒久的状态:寂寞。看得出来,即使将环境因素剥离开,让他们置身熟悉的环境,他们面对的生活仍然充溢着寂寞。各自的伴侣无法慰藉自己的内心,热情被婚姻和时间联手谋杀,像散落一地的深深浅浅的红色地毯小样。
可以想象,夏洛特的丈夫此时满心只有工作对年轻的妻子视而不见,一如年轻时事业巅峰期的鲍勃,多年后他也会像鲍勃一样为妻子把全部的注意都放在孩子身上而烦恼。两人的婚姻发展下去,夏洛特也一样会在第一个孩子出生后,将自己和孩子的生活与丈夫隔离开,操心选什么颜色的地毯,如何庆祝孩子的生日。
所以,他们遇到的,或许不是恰好出现的慰藉自己的灵魂,而是不同阶段的自己的伴侣。他经历着她和丈夫的未来,她经历着他和妻子的过去。对于婚姻,对于生活,可能置身其中的两个人从来都不曾满意,但是却从未言声从未与对方沟通。如此就过去了几十年。再掰着手指计算着还要度过几个十年。
所以,尘世中的我们,当感觉自己被抑郁、孤寂、困惑围裹时,回转过身,也许会发现,自己的TA也正陷在同样的情绪中无法自拔,也在困惑,也在挣扎。试着用对待陌生人的好奇、耐心重新审视对方,或许能找回新鲜又熟稔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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