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首发,问责自负
黄洋已经喝醉了,所以他忘记了一件事 ,不过喝醉之后忘记事情,似乎已经成了他的一种惯例,他变的结结巴巴扬言要妹夫陪他喝酒,现在他依然听不清,妹夫在电话里说什么,他只是一直重复,在哪里,我叫人过去接你,在哪里我叫人过去接你,随即电话那头无奈地挂掉了电话。
不过说真的黄洋也分不清自己是不是真的忘记了,但是当他被搀扶着踉跄走过路边一排排停靠的汽车时,妹妹已经站在门口看着他了,他才明白自己必须是要忘记了的,他故意把自己的头拉索在胸前,双手更是紧紧攥着酒友的胳膊,任由他拖着自己向前,好像酒友一不小心失手了,他就要倒在自家的院子里和院子的花盆和衣在月色下躺上一宿了一样。
黄洋的妹妹心已经凉了半截,她就这么自顾自的看着,黄洋被拖进卧室,黄洋的妻子大叫着,如果他继续这样喝酒,喝死了,也许好点,喝死了也就没有人管着他了,这当然也是为了他开脱,之后她起来走到卧室去,留下黄洋的妹妹一个人站在客厅里。
不一会,黄洋的妻子从卧室里出来,说他这个人每次喝醉了就这样,结结巴巴,什么都不记得了,我好不容易把他的鞋子和外衣脱了,之后她对酒友说,可真的要谢谢他了。
黄毅清看着嫂子微微发福的脸庞,酒窝倒是挺好看的,不过额头上有一些汗水沁出来,在灯光下有点闪亮,慢慢她看着那些额头的闪亮点,有点模糊,嫂子矮小的身子也跟着模糊起来,黄毅清哭了,她圆圆的眼睛就像一颗饱满的葡萄被雨打湿了一样,显得楚楚可怜,嘴唇微微颤抖,眼泪就那么从她鹅蛋形的脸颊上滑落。
酒友是已经走了的,黄毅清说她晚上还要赶过去远在200公里外的A地上班,假已经请不了,不能让他一个人就那么躺在医院里。
“嫂子……刚刚不是说好的吗?”黄毅清感觉自己的声音一直发颤。
“是说好的,不过……他喝成这样。”嫂子无奈的看了一眼黄毅清。
黄毅清感觉自己就这么被抛弃了,她努力控制住自己的眼泪,看着嫂子伸出手拿起茶几上的烟杆,熟练的把烟点上“吧唧,吧唧”地从嘴里吐出几口烟雾。
她想透过烟雾探究嫂子眼睛里有没有什么东西,但是黄毅清觉得比一间年久失修的空房子还要空落落的,倒是他们的房间布置可真是时兴,不说庭院里那些名贵的花,就说这会嫂子坐着的桦木座椅就价格不菲吧。
哎,她或者她们可能就那么被抛弃了的,她用力地把一双袜子,恨恨的套进老公的脚,好像在生自己的闷气一样,不来了,不来了,我一会就走了,请不了假了。
莆洛就那么极不情愿地让黄毅清把自己的双脚放在她的腿上,然后被套上了一双黄色袜子,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度过这一晚的,头顶的灯光让他睁不开眼睛,肚子中央的伤口隐隐作痛,让他很难集中精力去思考,最主要的事如何解决自己膀胱重负的问题,他尝试了一下自己爬起来,可是伤口一不小心就要崩开了,连带着钻心的痛苦,让他放弃了努力,柜子上的水杯也空空如也,这样就导致他可能连水都喝不上。
左边的病房床号,更是个空号,莆洛盯着房间四四方方的线条,感觉自己像被装进一个白色大号的棺材,慢慢钢钉从棺材中穿过,发出“咚咚,咚咚”的声音,特别是黄毅清走后,最后一锤已经落下,不过有这些的声音还好,可是什么也没有,刚刚黄洋一股脑叫自己去喝酒也挺讽刺的,他把头靠在枕头上,睁着自己血红色的眼睛,尽力把头看向右侧靠看着窗外漆黑一团的夜想到。
睡眠其实是度过时间最好和最快的方式,莆洛想起很久前的一件事情,他梦见和女神刘亦菲面对面坐在一起谈恋爱,不过这样的好运似乎不太可能发生,他努力闭上眼睛只希望能睡个好觉,但是肚子中央的疼痛,像一根针在扎一样。
凌晨两点多钟,一阵疼痛把他从睡眠中惊醒,嘴巴苦得像含了一片苦瓜,莆洛想起来医生让他喝每天3000毫升的水,是一件多么不可能的事,他感觉自己就这样死去了也好,他在心里盘算着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
一群医生姗姗来迟,他们显得很不耐烦,至少给莆洛的感觉是这样的,他们带着命令,把莆洛白色的床单,枕头套更换,他们七嘴八舌,把手放在莆洛的肩膀,粗暴地把他拉起来,莆洛强忍着痛,他在心里大骂了一句。
之后测量体温,嘱咐多喝水,多下地活动,像莆洛面对的白墙一样冷冰冰。
好在太阳微弱的光芒,驱散了他熟悉的黑夜,白天就这样开始了,莆洛看着柜子上的馒头和杯子,他的脸有点红,因为他还没有从刚刚请求清洁工给他倒水的心绪里出来,他原可以自己走过去的,窗台上的水壶离自己也不远,不过他觉得每走一步他的伤口就要裂开似的,倒是清洁工反而很热情“没事的,没事的。”
他呆呆的看着房间的拐角,里面一侧是卫生间,不过他讨厌自己有排尿的需求,他只能少量的用嘴喝喝水,他也没有去看手机,离近中午,那群医生又来了,莆洛觉得他们少了两个,因为带着口罩,他记不清他们的长相,但是他们的人数莆洛记得清清楚楚,“踝泵运动”可能是头吧,带个眼镜,他开始指挥莆洛怎么运动自己的脚,不过莆洛再怎么使尽动自己的右脚,也动不了,头儿旁边的女医生和头使了一个眼色,把被子重新给莆洛的脚盖上,莆洛听不清他们说什么,不过他感觉脱下口罩的女医生应该很好看。
中午黄洋来后,他说莆洛的腿上磕了一个口子,像一朵玫瑰。
蒲洛觉得这是无稽之谈,他看着黄洋惊讶的表情,甩了甩手,倒是黄洋看了一眼从莆洛胸口的伤口插入塑料袋的导管,流出的黄色液体混合着淡淡的红色他睁着大大的眼睛,扫视了一圈房间,床头柜上咬了一半的馒头和冒着热气的水杯。
“别的病人都有水果的,你怎么没有,啊?妹夫。”
蒲洛的心里涌起一股子厌恶心情,所以黄洋就不得不看着他面前的妹夫,如何有气无力的说自己一点儿也不喜欢吃水果。
其实是他更不喜欢这个大舅子,他感觉如果是昨晚他挺期待着黄洋能来,这个是当然的昨晚那么孤独,他感觉如果能和一只苍蝇聊会天也好,但是现在这会他看着,金丝眼镜框里镶嵌的小小眼睛对他巴眨着,无论多么殷勤的关怀,都无法让他忘记他是如何厌恶自己的妹妹嫁给了个无能的懒汉,黄洋攻击他不忘时时刻刻提醒他他配不上黄毅清。
因为厌恶更是不可能相信他的腿上磕了一个口子之类的鬼话。
“要喝水吗”黄洋俯身坐在他的旁边。
莆洛摇了摇头,他越过黄洋看着窗外,他感觉寂寞极了哪怕让自己待着也好。
他想动动自己的腿,不够胸口依然很疼,倒是这下子黄洋却识趣的离开了。
那朵玫瑰黄洋只看了一眼,那个伤口黄洋觉得可能昨晚他一不小心起来磕坏了,之后他说要赶着去上班,只是中午这会有空过来看看。
也挺有意思的,莆洛想到每个人好像都要去上班,黄毅清也要去上班,黄洋也要去上班。
唯一让他欣慰的是,给他打吊针的女人,他想努力地看清她胸口的铭牌,但是看不清,不过护士和黄毅清的身高差不多,是165cm上下吧,嗯,差不多,那个清洁工阿姨还没有来,他把尿壶藏在床下,眼睛一直看着天花板。
他感觉他就要习惯了,现在他只要厚着脸皮让清洁工把他的膀胱排泄物,倒进厕所,但是他不想吃太多,因为他的肠道排泄物,他想不起来可以怎么办,如果喝水他就让外卖员倒一大杯水给他,他想这样躺着其实也没有什么坏处。
不过时间依然很难熬,临近夜晚病号来人了,由他的女儿搀扶,刚刚做完心脏搭桥手术,高大的身躯像一个巨大的石碑,不过小小的头给人一种精明的感觉,和莆洛一声不吭默默忍受不同,他伴随着痛苦地呻吟,莆洛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他的女儿如何在病床上为他置办洗漱用品,如何把他一不小压出褶皱的被子清理平整。
如何搀扶着他起来,又如何让他躺下,这样小心翼翼地护理,也难以抑制他痛苦的呻吟。
女儿穿着一件黑色羽绒服,蓝色牛仔裤,她安静的坐在床边,是一张谁都会不加以注意的平民长相,唯一的一点,当她的眼睛看向父亲时,黑色的瞳孔就会有一种难以抑制的悲哀。
“阿嘛,阿嘛…..”这样痛苦地呻吟让浦咯刚刚建立的熟悉感化为乌有。
“阿嘛,痛死我了,阿嘛,痛死我了,我被按住了。”
“主治医师说麻醉没有打好,开到一半醒了只能按住你了。”
“我骂他们,你们是黑社会吗,哎呦喂,哎哟喂。”
“我还记得,被打了一个耳光。”
“…….”
女人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站了起来,她走到窗口,过会又坐了下来,并且对浦洛投来同情的一眼。
“你一个人吗?”
“额……是的。”
浦洛不太想说话,他只是惊讶于这样大的疏忽,好像就那么不可避免的发生了,不过那晚他居然遗精了。
(2)
莆洛看着门外,鼻子闻着隔壁床飘在病房的馒头香味,当父亲佝偻着从门口走过来时,他感觉有点恍惚,直到父亲把尿壶倒掉把水杯装满水之后他的内心才涌起一股强烈的倔强。
他不想让父亲照顾他,他感觉让父亲照顾他似乎有点为难。
而且父亲也受不了医院的环境,很快他慢慢对长久坐在床边也变的不耐烦了。
他消瘦黝黑的脸颊,一说话时就带着刚刚在门外抽烟的一股子烟味,不过大多数情况下他总是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
“我晚上还要回去的 。”
“没事的,我一个人可以的。”
之后他们总是会陷入长久的沉默,莆洛羞于让父亲做这做那,而父亲呢,不大一会儿总是会呆呆地看着地板,不大一会又像例行公事似的对莆洛说了一声要去抽烟。
就这样当莆洛把手伸向父亲让他搀扶的那一刻一大股子的烟味就灌入他的鼻孔内,强而有力的胳膊,让他感觉自己像个孩子,不过走起路来,伤口依然很疼,他一瘸一拐地走过卫生间,站在通道里久久地看着外面,远方山的轮廓和建筑物好像离自己很远,所以他只能转身看着医院的时间牌,他多么想让时间快一点,再快一点。
浦洛的父亲呢,他总是感觉生了个孱弱不堪的儿子。
“现在这个年头,没有人照顾了,还生什么病。”一听这话浦洛的内心就收紧了。
当他又重新躺回床上时,他的手顺着大腿把右腿的裤脚拉起来,一颗小麦色的颗粒从小腿的比目鱼肌中鼓出来,连带着周围形成一圈红色,像一朵非洲菊,他以为自己眼花了,只能让自己躺下来,疲倦的看着天花板,又忍着伤口的疼痛稍微欠起身子,拉开裤腿,粗看像一朵玫瑰,近看可以看见中间鼓出来的黄色颗粒,形成一朵内黄外红的非洲菊,只要一盖上裤腿,浦洛就会发现它已经把裤腿染成了一个圆形的红色,在青色病服上,像一个颗红色樱桃。
“这是怎么回事?”浦洛的内心更是被一颗无形的螺丝刀转了一圈一样紧紧地收住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父亲,像一幅看不清表情的抽象画,他的背微微拱起来又弯下去,“应该没有什么事情,可能是黄洋说的一不小心磕到了吧。”他在内心安慰自己。
他也不太想让父亲看到,这样似乎就更验证了父亲一直认为的孱弱的象征。
父亲则看着医院的白色围墙,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之后他对莆洛说。
“你应该多起来活动,才能很快恢复身体。”
所以莆洛就,他不好用嘴巴说出来,只能把手伸出来,这样的事情很少发生,他要憋很久才会对父亲提起这些要求,当父亲看见莆洛的手按住病床,微微起身的时候。
“你要上厕所吗?”“你要出去走走吗?”“
“嗯,嗯”
父亲只能将巨大的沉思放在一边,站起来,伸出手把他搀扶起来,莆洛越来越感觉他好像在做一个梦,不过一个正常人在医院除了做梦,好像也没有什么可做的了。
好不容易到了晚上,父亲就回去了。直这会浦洛才安安心心的把手伸向裤腿,他看见那颗小麦色的颗粒正在冒出一根茎!由于头顶的白色灯光使它呈现出来一种嫩绿色,他的内心大为震惊!
他伸手去按头顶的喇叭,很快一群护士过来,她们说你很健康,腿上完全没有毛病,而且明天伤口可以拆线了。
浦洛就这样看着他们围在自己的病床周围,“不用太担心,可能是没有休息好。”
“睡一觉就好了。”
“他们是瞎子吗?”莆洛在内心大喊,他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无助感,之前就这样死去也好,好像真的要实现了,但是一旦死亡来临,他之前的痛苦可能连现在的一陪也算不上。
他感觉死亡真正的死亡,他之前想象过很多次,不过这次可真的变得触手可及了,隔壁陪护的女儿也过来仔细端详莆洛的腿,之后她伸出手开始检查他父亲的腿,如释重负的叹了口气。
莆洛大声的问是不是长了什么东西,她摇摇头:“完全没有。”
算了也许真的是我眼花了吧,即使长了个东西,又能怎么样,只是黄毅清似乎对我有很深的感情,不过慢慢她也会忘记的,过不了多久就会把她的嘴巴伸向例外一个人,至于父亲一直就认为我是孱弱不堪的人,这样死去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好,他们看不见就看不见了。可是…可是…..他还是止不住大叫
“医生,医生!”
过了一会医生像一个白色幽灵出现在病房,说在叫可要把他赶出去了。
这个出生在边远山区的农村青年莆洛,可闭嘴了,可能真的是我太累了吧,他已经记不清多少次无助地望向医院白色的天花板了。
早上护士的例行检查,已经变成了一件折磨人的事,他们看不见莆洛腿上长的那朵非洲菊,不过他们倒是拔出来了插在伤口上的管子,莆洛终于轻松点了。
他们依旧叽叽喳喳谈论着事情,不过完全与手头的事没有一丁点关系。
“我一直想测量主任鼻子的长度,听说很凶。”那个和黄毅清一样身高的护士,对例外一个拔出管子的男医生说。
“不凶吧。”男医生一边说,一边把管子放进柜子里。
例外两个女护士似乎一直在争论一件事情,直到莆洛把疲倦的眼睛看向她们,其中一个对例外一个使了使眼色,她们才安静下来,好像有必要在这个庄严的时刻,保持安静,一转身后,她们又以强烈的热情进入到刚才的话题里了。
莆洛也不希望父亲能来了,他不知道父亲是不是陷入了什么困境,他看着父亲反而更加难受。
但是黝黑的脸颊还是如约从门口探出来,和第一天一样,他希望莆洛可以尽快恢复,所以只能督促他增加起床活动的时间,其实莆洛的伤口在行走的时候已经没有裂开的那种疼痛了,毕竟拔了管嘛。
现在他喜欢长久站在走廊里看着时间牌,似乎这样时间就会快点,而父亲老是一个人在走廊的过道里抽烟,青色的烟雾环绕在他周围,莆洛感觉看上去很遥远很遥远,确实很遥远吧,刚刚父亲越来越厌恶呆在医院里,所以他提议到医院的院子走一走,他走的很快,莆洛只能忍着脚上的痛,一瘸一拐地跟在他背后,他感觉快要跟不上了,他看着父亲的背影有股子炫耀,他那么矫健的身体,而儿子真孱弱。
是吧,但是当莆洛回到床上时,他拉开裤腿,那根冒出来的筋,正绽放出花骨朵,是一朵玫瑰。
“这会,他们在怎么瞎,也看得出来了吧。”他对自己说。
莆洛按了按铃,他已经没有在向父亲隐藏了,而且父亲也表示明天不会过来了。
“腿有点不舒服。”
“又怎么了?”
“不知道。”
不过父亲看不见,他看着儿子的腿,白色的皮肤里那些筋的脉络像树枝一样健康粗壮,密密麻麻。
但是借助X光,医生终于还是在他的腿上看到了那朵玫瑰,他们认为这是手术长期卧床的后果,莆洛看着腿上的玫瑰,陷入了深深沉思和无尽的绝望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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