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声

凉声

1.漆黑一片的黑夜里，雨淅淅沥沥地下着，仿佛毫无止境。蓝色印花的窗帘透出一点光，她还在桌前敲打着键盘，困了的时候，不会用咖啡提神，她会乖乖地睡觉。

五六点的时候她会满头大汗的醒来。有时是噩梦醒来，有时是热到醒。做噩梦醒来的时候她常常是哭着醒来，分不清现实和梦境，瞳孔放大，在醒来的一刻，全身猛然震颤。在恢复平静的时刻，她从梦境回到现实。

那最后一次清晰的声音留在她无法回不去的记忆里。伴随着父亲的模糊满面的泪，“小声”，是最后一次听到父亲唤她。

夏天，她出生了。仿佛是尖锐嘈杂的知了声刺痛了耳膜，她是先天的耳聋，听见的只是模糊不清的轻微的细响。她的名字是父亲起的，叫夏声。

没有见过母亲，声只知道会很用力发声才能与她交流的父亲。偶尔声想问父亲，母亲呢。父亲告诉她，母亲去了很远的地方。声不知道那个地方在哪，但是声在心里想着，总有一天她会到那个很远的地方，见到母亲。

声生得极美，见过的人都说声是个漂亮的姑凉，可惜了，耳朵不好。声听不见别人的窃窃私语，但从大人们摇头摆手的动作神情， 声猜到了他们在议论着自己。声勉强的笑着，低头，并不多说话。

声在渐渐长大，声成了一个美丽沉默的姑娘。她有一双明亮的大眼，不用多说却能读懂她的心声。声不愿与人交流，更不喜与人亲近。常常见声一个人躲在一角玩自己的游戏。与声同龄的有四五个小伙伴。然而他们常常嘲笑声的耳朵，甚至故意说声坏话想要看看声是否是真的听不见。声读的懂别人的唇语，但是声并不想理会。声心里其实在哭泣，但是声很倔强，不愿表现自己的懦弱。

声在房间里哭，轻轻地抽搐。声哭的时候是会抖的，会大把大把的流鼻涕。鼻涕堵塞了鼻腔不能呼吸的时候，声就用纸巾擦鼻涕。害怕父亲听见，却还是被发现了。

父亲推开房门惊疑地问着声，哭什么。声抽搐着，支吾了半天说着自己耳聋被嘲笑。父亲心疼着声，答应声一定想办法治好声的耳朵。声扑在父亲的怀里，点着头，伤心和欢喜交替，心酸到鼻头，又禁不住放肆地哭着。

声记着父亲的承诺，在受到嘲笑的时候， 声总昂这头，信誓旦旦地告诉他们，父亲会带她治好耳朵的。她坚信着，自己会等到听清每一句话的那一刻。

2，那年夏天，声小学毕业了。声的父亲说，你小学已经毕业了，声，我带你去治耳朵吧。我给你找好了医院，在上海的一家医院。听说那家医院治耳朵很好，你会好的。

声等着一天等得太久了，她已经熟悉了周围人的指指点点。熟悉到，自己也差点忘记父亲对她的这句承诺。声是开心的。期待与惊喜之间，她在父亲的安排下进了那间手术室。关上门的一刻，她清晰听见父亲的呼喊，“小声”。

她从手术室呆了整整三个小时四十分钟。她被打上麻醉之后，一直处于不清醒的状态。她能感受到手术刀触碰到肌肤瞬间的冰冷，站人了血液后热辣的疼痛。她抓着自己的手术衣角，攥紧又释放。来来回回，折腾到她也无力再顾及疼痛。直到缠上绷带，剪短最后一根线时。她知道手术结束了。

她从手术室出来后，一路被父亲背着。并没有住院。而是回到租住的房屋里。等待手术的结果。

一天，两天，三天。声拆去了绷带。结果却并不好。医生对声和声的父亲只留下的抱歉。然而声却不能再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