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今晚,男人就解脱了。仿佛心中一块大石落了地,亦或是多年愿望即将实现,坐在客厅的老旧沙发上,男人心里有些忐忑。分不清是对新生活的向往而激动,还是对过去的告别有那么一丝留恋,男人心里开始乱了起来,慌慌张张的摸出一根烟叼在嘴里,却找不到打火机。
“小红,把打火机拿来”,男人不耐烦的冲着卧室喊了一嗓子。
无人回应,男人提高分贝又叫了一声,卧室依旧是死一般的寂静。男人瞬间反应过来,对啊,我和她已经商量好明天离婚,今天她已经收拾东西离开了。突然有些不习惯家里如此的安静,似乎连鱼缸的金鱼也失去了生机,游得有气无力。
男人决定自己去找一个打火机,他记得女人不许他在家里抽烟,总是把打火机藏在女人梳妆台的小抽屉里。蠢笨的女人,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换个地方藏。男人心里腹诽了女人一句。推开卧室门,曾经新婚的洞房花烛地,然而最近几年,除了找打火机,男人几乎不曾推开这间房门。卧室一切陈设照旧,大红色的衣柜,大红色的双人床上铺着大红色的床单被套,女人似乎对红色情有独钟。真是俗不可耐!男人愈发觉得和女人在一起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打开梳妆台的小抽屉——抽屉的漆面已经斑驳掉落,但依稀可见当年也是刷着大红色的油漆。抽屉里安静的躺着一排打火机,有廉价的塑料打火机,也有价值不菲的名牌。男人随手拿起一个,点燃了叼在嘴里半天的那支香烟,泄愤一样狠狠的吸了一口。烟雾猛烈的冲击着男人肺部,男人被呛的咳嗽起来,咳的腰都直不起来。男人一手扶着梳妆台,好一阵才缓过气来。女人总是劝男人戒烟,男人却从来没有认真听过她说话,因为他觉得她根本不懂他。
随着男人的事业蒸蒸日上,他觉得和女人越来越不般配,他仿佛明日之星,魅力四射,女人却仿佛对家庭主妇的角色甘之若饴,不思进取。
胸无点墨,毫无内涵。这是男人对女人的评价。再次打量了一眼卧室,触目可及都是红色。明天过后,我一定要将这该死的红色家具全部换掉。肺里的烟散去,男人好受了一点,仰头深呼吸了一口,突然发现衣柜顶上似乎放着一个小盒子。
男人踮起脚尖,单手摸索着衣柜上的盒子。拿起盒子回到了客厅,沙发还有余温,连坐痕都没有消散。这女人,难不成还有什么秘密?男人嘲讽一般的打开盒子,一本红色封皮的日记本安静的躺在盒子中间,封皮上似乎有几滴水渍。
这庸俗肤浅的女人也会写日记?径直打开日记,毫不客气翻开第一页,马上就是我前妻了,就让我看看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吧,男人的嘲讽心理更浓。
今天我嫁给他了,成为了他的新娘。我开心的说不出话,就剩傻笑了。他说我是个傻丫头,我就要做你的傻丫头嘛,这辈子都不要变聪明了,就傻傻的守着你。你穿着一身红西装,阳光撒在你身上,光芒万丈。我爱极了你的模样。
男人的思绪被拉回到婚礼当天,那天她确实笑的好傻,也好美。因为她名字里有个“红”字,所以他特意穿了一身红色西装。当初喜欢女人的天真烂漫,喜欢她笑起来傻傻的样子,如今,却成为要分手的理由。男人沉思起来,继续翻阅着日记。
今天是几月几日,周三还是周四来着?天气预报说这两天有雨。早上让他上班带把伞,他没理我。本想坚持让他带上,又怕惹他烦。但愿不要淋雨,感冒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今天是他生日,我给他准备了一条红色领带当作礼物,他戴上一定很好看。可是他打电话说和同事一起过生日要晚点回来,我很不开心,因为我做了好多菜,有他最爱的红烧鱼,可是菜都凉了我也没等到他回家。我把菜热了一遍又一遍,趴在餐桌上睡着了。
外面打雷了,我好害怕,我好想去他房间和他一起睡。可是我更害怕他厌恶的眼神。我只好抱着他送我的小熊娃娃,缩在被子里面,头都不敢露出来。还是小熊对我好,永远不会嫌弃我,好像这是他婚后唯一送给我的礼物,可惜不是红色。真是煎熬的一夜呀。
我答应他离婚了,心里慌得很。最近老下雨,衣服都没怎么晒。他讨厌穿阴干的衣服,说没有阳光味。下雨天当然就不会有太阳嘛,阴干的不一样穿嘛,文化人就是矫情。哎,过几天我就回娘家了,也不知道我走了他能不能照顾好自己,阳台上晾的衣服,也不知道有没有人来收。结婚这些年,都没叫过我一声老婆,以后我就是她前妻了,这辈子都听不到喽。哎,想起就烦。当初我妈说他是好男人,事业心强,读的书又多,跟着他指定过好日子,好日子我是没过上,嫌弃的日子倒是一天没落。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他,看电视都看不到一块,他老喜欢看历史剧,我就爱看两口子过日子的家庭剧,家庭剧才好看嘛,你看电视里老公给老婆烧菜,陪老婆逛街,这才有意思嘛。他老闷在沙发上抽烟,我说了也不听,咳起来我心疼的没办法,我就把他的打火机藏在我的小抽屉里。他说我笨,每次藏东西都不晓得换地方,我要是真藏的让你找不到,你烟瘾来了咋办?你总是不开心的样子,埋怨我不懂你。可是你连好好爱惜自己身体都没学会,又怎么会开心?话都不和我说,我怎么懂你?读那么多书干嘛,一点也不懂事,就怕我走了你连热乎饭都吃不上。不写了,心里难受,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几天没睡好,眼睛磨得疼,老想流泪。 我的太阳,你知道我爱你爱的义无反顾吗?可是最后我却体无完肤。我成全你,成全你所有的未来。只是这些未来,都没有我了。
一篇篇白话似的日记,像极了女人每天和他说的那些话——虽然女人和他聊天男人从来没有回应过哪怕一“嗯”字。女人总是在自说自话,而他只是当做女人的唠叨。合上日记本,男人的眼泪滴落在红色的封皮上,重合在原有的水渍上,原来那也是女人流的泪。香烟燃尽,手指传来灼伤感。
男人一直以为女人不懂浪漫不懂爱情,原来真正不懂的那个人,是自己。
男人拿起手机,“老婆,不管你在哪都不要动,我马上接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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