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记忆

拍摄于武林街

小时候，每回到了暑假，总会到姑姑家玩，姑姑的女儿与我年纪相当，只比我大了月份。那时候，我们是顶要好的姐妹和朋友。

姑父是个木匠，有一回去，他刚好没工歇在家，他把刨子反架在长条木凳上，我好奇那把光滑的刨子，很想去摸一摸。姑父制止说，不要摸刀片，很快（表示锋利）的。本来我可能还并没有想去摸刀片，但他一说，我倒好奇能快成什么样。只一闪念，手指刚搭上，来不及感受到疼痛就流出了血。我狂哭，不为疼只为那血，吓得狂哭。后来，那个涂了绿漆墙的堂屋，那条长板凳，那把木头被磨的光滑、刀片很快的刨子，就成了脑海中永恒的画面。

姑姑家门前有一棵枣树，不很高，不像奶奶家的野枣树，高大却结不了太多的枣子。姑姑家的枣树在记忆里，热热的天气时，总挂着满树的枣子，在树根围一圈袋子，用脚用力的踹树杆，就会像下起一阵枣雨，哗哗叭叭的掉在袋子上，味道已不记得，只记得那枣子掉下来的喜悦和满足。

夏天的记忆里，一定有一条小河，与表姐，偷偷的趁姑姑睡午觉时溜去河边玩，逮青蛙，钓小龙虾，正疯玩的时候，表姐脚滑扑进了河里，幸好河并不宽，水也并不深，表姐扑腾着爬到河边，被拉了上来。这个时候我们总是很害怕，不是怕掉到河里的危险，而是怕湿着衣服会被姑姑知道我们玩水掉河里这件事。于是表姐立在阳光下的河边，衣服紧贴着身体向下滴着水，我偷偷潜回姑姑家里，轻手轻脚找出一身衣服，飞奔到河边给表姐换上。因此我们逃过了一顿骂。

大部分的时候，我们偷偷拿姑姑的化妆品在脸上乱涂，姑姑是个爱漂亮的女人，在那个时候，有化妆品的女人不多，我在妈妈那里就从来没有遇到过一只口红。姑姑却有好几样，胭脂，白白的粉，口红，我们太喜欢这几样有着特别浓郁香气的化妆品，互相给对方的两颊涂的又圆又红，嘴唇上抹上一点口红后，话说不会说了，总翘着嘴唇龇着牙，怕把口红吃掉。指甲也一定有斑驳不匀的红色甲油，各拎着一个小手绢，掂着小碎步，感觉自己就是电视里那样的大小姐。当然，总是会不小心遇到在邻居家打牌，中途突然回来一趟的姑姑，少不得要挨顿骂。但是有时候姑姑心情很好，只会叨一句，那快乐就会翻倍。

夜晚，才是最快乐的时刻，搬出一张木床在院子里，旁边点了一盘蚊香。我和表姐躺在床上，摇着蒲扇叽叽喳喳的闹着，整个夜是清亮的，月光和星光是天然的灯，满天的亮点，月亮周围晕染着光圈，那可能是我见过最美的夜了。姑姑没念过书，但并不妨碍她会讲故事，于是我们乖乖的听着，直到深夜还不想睡，总不希望时间过去，总希望这快乐可以更久一点。

多年后，姑姑家拆迁，那三间平房，那不大的院子，那颗总会挂满枣子的树都没了，那一个庄子，那条土路，那条叉口都不在了，如今回去，已经再也找不到痕迹，原来的那个庄子是不是曾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