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时候,校园里来了一个照像师傅,志平邀约我们一起去河边留影。
志平说,我们都是不错的。这大约是志平要大家合影的原因。现在我已记不清当时情景,从相片中七八个人物的表情可知,大家都很庄重。草地沿河岸延伸,开阔平整,偶尔周末没回家,我们会去草地里坐一会儿。那一段河流平缓,听得见歌唱般的哗哗水声。应该是在高三上学期照的,因为高三下学期,许伦就毅然弃学参军了。
他穿着绿色军装登上军车后,我们几个送行的从镇上走回学校,那天落着小雨,路上泥泞。学校距离小镇十五分钟路程,在一座小山丘上,茂林修竹掩映,校舍全是五十年代苏式建筑,尽管现在大都拆除,它们依然矗立在我们记忆里。冬夜里宿舍寒风呼啸,我们的小木床整齐地摆放在曾是会场的大厅中。下课后,我们齐齐跑向篮球场,抢球投篮,让身体热乎起来。球场边枯落的梧桐叶上积着白霜。飞泉个子高手臂长,总能抢到球,投篮动作小心翼翼,等得人心急。我与飞泉坐在最后一排门口位置,桌上课本摞得齐齐整整。
那时许伦痴迷写诗,笔名勐涛。将自己的诗作整理成册大胆交给带兵的首长,赢得首长特许入伍,那是那年里远近流传的佳话。志平也写诗,高考落榜后从零工做起,现在是政法委书记,算是做了官。文汇散文写得细致,默默喜欢着我们同班的春城,那个齐耳短发的姑娘。勋哥特别爱看长篇小说,做摘录也是认认真真,只有他后来消息零落,盛传在异乡从商早就是腰缠万贯了。
成老师教语文,他给我们读中国青年报上的文章,读完后就将报纸丢给某一位同学算是奖赏。每次成老师带报纸进教室,我的心就扑扑直跳。班主任何老师原来教体育,接手我们班的时候他就教地理了。如果放学后有了好的电视节目,他会跑到教室叫上几个去他寝室一起看。历史老师是陈老师,那时已快退休了,是在农村劳动过多年的右派,上课声音特别大。某一天,在小操场举行老师象棋大赛,冠亚军争夺战是我们数学王老师对阵校长。他俩在棋盘上厮杀,我们围看着操场中几个同学搬运着用大盆做的棋子,紧张极了。
毕业后,我们做过一次集体旅行,步行周游每一位同学的老家。每一段行程都感受特别,父辈们热情款待,殷殷嘱托一次又一次燃起我们对明天的渴望。那段日子鲜活明艳。
那所河边中学校现在已改头换面,我们也都改头换面。志平说得对,我们都是不错的。这张照片,把我们凝在一起,神奇地成就了我们行走开始的图像。苍茫人世,我们都以过客身份蛰居一时,可喜的是我们温雅从容地行走,并没有活得满面尘灰,走得身心俱疲。对于经历的每一座城市,每一片山水来说,我们留恋其中,我们更能笑颜回首:那有光有影,有晴有雨的日子,滋味就蕴含在那庸常的曲折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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