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雨
今年的六月,是个多雨的季节。雨下了一场又一场,连续下了一个多星期,不管白天或黑夜,天公好像要把一年的雨量下完似的。雨没有性别,但六月的雨非常有个性,不同于贵如油的春雨,也不同于润物无声的细雨,它来得迅即,干脆,豪爽,一点儿也不拖沓。倒是人们一出去,从外面回来,就拖泥带水。
六月的雨,有时就是这样让人感到难过。羊爸爸去五峰山拍云海,发了些路况的照片,多处道路被黄泥土堵着,有些树连根被带出,潜藏的危险就更不用说了。家里的一切好像也吸到外面雨水的水分,潮湿,甚至有一股发霉的味道。下了多少天的雨,就挂了多少天的衣服,一竹竿挂满,又一竹竿,每个傍晚去查看,摸到衣角或衣领,还是湿腻腻的,我看着发愁,每每这个时候心里特别渴望阳光。这种渴望在童年时就出现过,那时住的瓦房子,一到下雨天,母亲就把家里大大小小的盆子搜出来,同时找一些旧衣服出来,雨水钻进瓦缝里,从我们头顶上空滴落下来,一滴一滴,落在空空的盆子,发出清脆的声响。但是一遇暴风雨或台风,奶奶是最害怕的,嘴里一边总念叨着,要是瓦给刮走了怎么办,一边在祈祷,风快停,雨快停,神明保佑。而父母总是在眼前忙来忙去。印象最深刻的是,有一次半夜父母把我们叫醒,说是台风来了,赶紧去四伯家避一避,当时怎么走到四伯家的,如今已淡忘。在那个夜晚,突然特别害怕。往后每遇雨,都会想起一些过往。
而每下一场心灵感应的雨,都增添了些记忆。近来的雨,白天它在门外下,我在里屋转,好像转个不停的陀螺,似乎雨只在我之外流淌。大雨倾盆时,它才令我惊慌和惊叹,它的气势,它的潇洒,它的决绝。小宝袋袋才三个多月,白天嗜睡,我也甚少出门。偶尔,某个傍晚,我才领着灰灰羊出去,丢垃圾,顺便走走。地里的排水沟都成了水河,河水也涨了,水塘也满了,村里那段泥土小路,在雨的侵蚀下,早已坑坑洼洼,淤积的水,都成了一面面镜子。几天之内,园地里的瓜苗豆苗更茂盛了,伞似的芋头苗也更壮了,连野草的长势也更猛了,这雨一阵一阵地把整片土地催绿,绿得不漏缝隙,夏至那场暴雨似乎在宣告盛夏的繁荣。
到了夜里,有时梦里惊醒,正好在下着雨;有时醒着,雨就唏哩哗啦地下,马不停蹄,像是赶赴一场宴会。还有一种是不得不醒,这情况又不同,袋袋夜里肚子饿,我被哭声催促着,眼睛都来不及睁开,就起床,冲奶,再抱起他柔软的身子,喂奶,坐在黑暗中,只有夜灯微弱的光,眼睛微睁,有时困得不行,双眼仿佛黏住了一样。然后恰好一场大雨降临,警醒了我,赶紧睁开眼看看怀里,袋袋还在安静地允吸着,我自觉地把他再抱紧些。经历了这样的瞬间,便不敢任意闭上双眼。于是强打精神,精神仿佛听从内心的指令,渐渐清醒,张开耳朵,听大雨滂沱,过滤掉一切杂音,让人只听它独唱,任它打磨着你的耳朵,任你爱与怨。
显然,这没有卧听风雨来得惬意,静听雨打芭蕉来得诗意,平凡的生活大多数如此,过着与惬意和诗意无关的日子。也许这样,心才会更向而往之,并乐此不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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