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二）

  从四五岁的时候起，我最喜欢的事就是坐父亲撑的船。船把我带出河谷大山，带到很远的地方，让我见到一个又一个长潭，一个又一个险滩；让我去登大的码头，去逛大的集镇，遇上不同的人，看到不同的东西；让我第一次走进大大的县城，第一次吃上又甜又凉的冰棍⋯⋯

  记得那一次父亲将船停泊在县城码头的沙滩岸边（也就是现在县城的民歌广场外），将船上打捆的各种货物卸下交接完毕后，就带我逛街了。我吃上了又凉爽又甜蜜的冰棍。那个时候没有冰箱冰柜，是放在只有开水瓶般粗大圆桶里的。在伏暑的阳光下，第一次吃上闪着晶光的白冰棍，我感觉到非常惊奇一一六月的热天竟然有冰；而且还这样的甜美！

  若是父亲交接货物后略有赢余的钱票，会在街上给我买咚咚鼓之类的玩具，会在城里的供销社给家里买上几尺布，好回家后做新衣裳，或者是称上几斤糖，好让家里人尝尝甜味。

  当我们逛累了，父亲就把我带到离船运公司不远的一个餐馆里吃面条。那时候的面条不知道有多香啊，一大碗面，汤汁闻一闻都让人馋涎欲滴；若是再舀上那么一点肉馅，我的天哪，这好像是过去皇帝一般的生活了！当我埋着头贪婪地享受这人间美味的时候，一个脏兮兮的头伸出在我的面前，让我大吃一惊！他看了看我剩下不多的面碗，突然扑斥一下向碗里吐了一口吐沫！我不知所措的站了起来；我本来是要吃完所有的面，喝尽所有的面汤的一一现在，那恶心的吐沫消尽了我所有的食欲！

  我转身看着父亲，想求助他帮忙处理这件事情。父亲发现这个情况后，并没有帮忙打骂那个一脸脏兮兮的人。父亲把我拉到一边，对我说，这个叫王来儿，神经有点问题，很可怜的，让他吃吧。看着那个脏兮兮的人拿着我丢下的筷子吃喝着那吐了一口吐沫的剩面残汤，父亲转身在柜台边又买了一个馒头，放进王来儿正呼呼吃喝的面碗里，带着我走出了那家餐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