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黄昏,开始飘起了白雪,忧伤开满山岗,等青春散场。午夜的电影,写满古老的恋情,在黑暗中,为年轻歌唱。走吧,女孩!去看红色的朝霞,带上我的恋歌,你迎风吟唱,露水挂在发梢,结满透明的惆怅,是我一生最初的迷惘,当岁月和美丽,已成风尘中的叹息,你感伤的眼里,有旧时泪滴,相信爱的年纪,没能唱给你的歌曲,让我一生中常常追忆……”
1998年,大陆校园民谣的盛世年华,这首高晓松词曲,老狼演唱的《恋恋风尘》,因被选入那年范玮先生的当代文学赏析课而被我牢记至今。很多歌曲,我印象最深刻的往往是部分段落,而这首歌却是全部。那略带甜蜜,略带感伤,略带惆怅的情绪,也慢慢弥散在我关于大学的所有记忆里,融为一体,不可隔分。这首歌也是我青春时光,少有的一抹亮色……
1998年,中国乃至世界互联网史上的“大年”,这一年谷歌、雅虎、搜狐、新浪、腾讯等相继诞生。然而白城,这个远在吉林西北部的边缘小城,却丝毫感受不到信息时代的来临。我们的大学,信息和思想传播的方式,还特别传统——我们默默“攀比”着,这周谁来的信件最多,这月谁又在系办的《学子报》上发表了文章。如果说哪种传播方式最有多媒体特征的话,那勉强只能说是大学校园广播站了。
大学校园广播站作为一个“物理”存在,我是从来没有去参观过的。站里的人员组成也是听来的,据说是《学子报》的主编李少君师兄在负责,那些甜美的女声就不知道是何方神圣了。记得有一次,同寝的二哥过生日,我们想着通过广播站给他点首歌,印象中由我写了祝福语的纸条,然后托人提前一天送了过去,当我们通过“德生牌”收音机听到“祝420寝的王彦军同学,生日快乐,天天开心,茁壮成长”时,心情还是无比激动的。其实广播站的主流发声方式,是安装在操场、路边及主楼上的音响,通过收音机只是辅助形式。
校园广播站的播出时间,是每天的黄昏时分,晚饭已完,自习未始,是一天中极安静闲暇的时光。几则校园新闻,几篇《读者》类的短文,几段温馨的祝福,几首悠扬的歌曲,一切都显得那么轻松惬意。那一刻无论同学们在忙什么——散步、读书、闲谈、打球——都形不成打扰,仿佛那只是淡成透明色的声音背景。
要说浓烈,当然也是有的。隔壁二班的一个男同学,名字我不记得了,我们就叫他“高个男”吧,喜欢上了我们班的“文静女”。可能是羞于直接表达,或者是想给女孩留下文艺的印象,于是就连续几天给广播站送稿、点歌。
那是一个初夏的傍晚,金色的阳光铺满校园,整个操场空荡荡的,高个男独自坐在看台的台阶上,双腿蜷缩抱在胸前,痴痴地看着前方。离他不远处,是一个高大的立式音响,广播站刚刚开始读他写给文静女的情诗。我不知道那一刻他在想些什么,也不知道校园的某个角落另一个“当事人”是什么心情,而当时恰巧见证这一切的我,还是很受感染的。看似平静的外表,实则澎湃的内心,正是那段青春的缩影。情诗读完了,情歌也放完了,高个男缓缓地站起身,慢慢地向前走去。可能是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从地上捡起一个石子奋力扔去,惊起一群鸟雀飞向远方的天边……
青春的故事往往是没有结局的,青春的时光也迟早要散场。
2000年7月,我们即将离开学习了三年的校园,上两届师哥师姐离开的场景仿佛就在昨天,如今我们也要各奔东西。广播站里播放着母校的祝福,每一歌听起来都特别忧伤,直入心底,不能自拔。在离别的站台上,平时乐观坚强的三哥,痛哭着送走一波又一波的“我们”。看着渐去渐远的绿皮列车,他一定感觉那是作别青葱的大学时光。
火车穿行在广袤的松嫩平原,虽然初夏的炎热已显露威力,但车厢里还是笼罩着一层分别的凉意。每经过一个站台,都有同学离开,即使不认识,也会不自觉地挥手道别。那一刻我忽然想干点什么,于是走遍了所有车厢找到了列车广播站。
“我要点首歌”
“我们没有这项服务,而且也只有一本磁带”
“有歌就行,花钱也行”
记得那是一本很老的磁带,都是些革命歌曲,只能勉强从里面选出一首《祝你平安》,我和大哥花了五块钱点了这首歌。当列车广播站响起:下面这首歌送给今天毕业的白城师专中文系97级全体同学时,车厢里啜泣的声音更大了。接下来,不时有各系的同学去点歌,那本古老的磁带,肯定没想到自己会承担这样的使命。最后点的什么歌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几句祝福,几声期许。
我们的青春,在校园广播站里响起,我们的青春,在列车广播站里散场,并让我们一生中常常追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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