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知道人与人之间有差距,是小学3年级的时候,一起玩的小姐妹有很多漂亮的文具,日本产的转笔刀、格尺和自动铅笔,实在太好看,在文具店都找不到一模一样的。那把转笔刀我一直印象深刻,设计成彩色小房子的形状,粉色三角屋顶,棕色屋面,材质不是硬邦邦的塑料,是软性有回弹的硅胶,在寡淡的90年代,算的上奇珍异宝。
我偷了那把转笔刀,藏在了课桌里。
上午偷的,下午就被发现还了回去,又被一群小姐妹围在座位。我假装镇定的打开一袋薯片,掉着眼泪吃,小学生不太会吵架也不会骂人,很快就散了,甚至还有一位小女孩陪我回家。
当晚被我爸训斥,他打开我的床头柜问我,这些都是偷来的吗?我不会顶嘴只会哭,他见我不说话,把里面的小玩意儿拿出来,全部扔掉了。
床头柜曾是我的秘密乐园,放在柜里的每一样,都是我一点一点攒钱买的珍宝,有一个很宝贝的芭比娃娃,我还配了很多套好看的衣服给她,还有一只夜光的弹力球,还有很多可可爱爱的小摆件,我甚至不会让客人观光,因为它是神秘宝地。
之后,我再也没买过芭比娃娃,或任何一只毛绒玩具,或任何一个会让女生喜欢的小摆件,床头柜保持空空如也。每次看到商场里花里胡哨的摆设,我看到的都是他们被扔进垃圾桶的样子,我那份小女生的心情,被一次偷窃彻底了结,再也回不去。
这件事影响我很多年,我不怪自己的嫉妒心,不怪我爸的不宽容,我做了错事,是该被惩罚。
不买娃娃的日子,我把注意力转向了看书,儒勒凡尔纳全集、梅森探案全集、欧美文学精选、爱伦坡小说集、四大名著,毛泽东文选,看懂的看不懂的都看,成绩一路飙升,拿过全班语文不及格我考了90分的邪门成绩。
后来上了高中,进入懵懂的青春期,周围同学开始偷偷恋爱,家里有姐姐和隔壁班的班长每天相约上下学,亲姐有时连两人传的情书也发我炫耀。我那时没人追,戴眼镜戴牙套满满自卑,心里又嫉妒有鬼,只好听起音乐,什么类型都听一点,纯音乐、独立、民谣、摇滚,边听边写一些疼痛的青春病文。
人真的投入什么,就回报什么,花费时间研究音乐和落笔成文,自然收获文笔果实。
作文总是高分,语文老师动不动就递过我的作文卷子全班传阅,我心里清楚不会真的有人认真看过,但有小骄傲,我还是会发一点点光。
再到大学,没有学业的压力加上军训的暴晒,我胖了30斤,变成一个近120斤的黑胖妹,自卑达到人生巅峰。而寝室里,2床女生的男朋友大她5岁在外企上班,4床女生的男朋友开车拉我们吃麦当劳,我实在不能厚脸皮每次跟班。这次,我选了电影,一年看240部,四年下来看了900部电影。
也不是没有恋爱,但我当他是大学生活里很小的环节,一部有趣电影更吸引我注意力。
工作之后再一次努力,是某一年被裁之后,拿了一大笔赔偿金。我不能容忍自己在空闲时什么都不做,干脆报了在职研究生,能学多少学多少,学过心理学又研究起哲学,这才打通任督二脉看透自己,成人后的一些行为,多少都会受幼时影响,实际是为了补童年的缺。
后来想想,看起来是以嫉妒的名义自我积累,但哪里有嫉妒成大事的道理。有天我突然开窍,我所有的这些向内生长,都像是在填满童年那只空空的床头柜,害怕突然有一天所有珍宝都被掏空,所以不停往里塞。
现在那只柜子,早已成了一个个储藏间,藏了很多部电影、很多爱的乐手,有胆怯自卑的幼年,也有坦然自信的现在,它也许,不会再空荡荡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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