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周最痛苦的是别人一直把他当成傻子。老周可不这么认为，老周清醒得很，聪明得很。
可老周也搞不懂，为什么每一次测试都通不过。所以他仍然被关在这里。
高墙大院，挤满了人。每个人都跟老周有一样的想法。
那就是，他们都在拼命证明自己不是傻子。
跟老周关系最好的，是一个又矮又瘦的小老头。
不管老周叫他什么，他都答应。干脆，老周就管他叫老赵。
不管老周走到哪里，他都跟着。干脆，老周就蹲在墙角。
老赵一直在给老周讲黑格尔的哲学，而且不停地在用手指在地上划着。
老周听不懂，也不愿听，却摆脱不了老赵。老周听着老赵的唠叨，就开始走神了。
老周这几天最关心的事，就是如何把两层平行石墨烯堆成1.1°的魔角，这可是最前沿的科技，可以改变人类的。
他跟测试者说过的两个实现方案，其实老周也不确定。老周认为主要的问题是没有试验条件，助手也不行，一天天只知道研究黑格尔哲学。所以，只能在理论上提出设想。
测试者的回答很简单，这不是你该想的事情。你只需要老实地回答给你的10个测试题就行。
老周对测试者提供的试题，根本不屑一顾。老周觉得，如果真去填写那张试题，事情本身就说明自己是个傻子。虽然自己为了出去仍然不情愿地答了试题。老周告诉自己，为了出去这个目的而做一点傻事，是可以原谅的。
可是，老赵每次都非常认真地在测试题上答题。只不过，老赵只是稍微对出题者的意图，进行了展开论述。从这10道题的前后逻辑关系，到出题者的自我意识与理性，最后回到出题者要达到的最终目的。试题的所有空白处都被写满。唯有该填答案的地方空着。
所以，老赵根本就没有可能离开这里。老周觉得老赵就不该去“答”试题，所以老赵的确有些傻。
老周已经记不清测试者对他们进行了多少次测试。老周只是感觉到大院子里的人越来越多，似乎没有人顺利完成测试而离开这里。
老周听到旁边一个胖胖的光头，正在眉飞色舞地讲他的永动机。老周就有想冲上去揍他的冲动。老周不理解为什么现在还有人在痴迷于永动机。只要学过能量守能定律、热力学第二定律的人，就不会痴心于造个永动机出来。
老周听光头说到，“永动机，在绝对意义上是不存在永动的。但是对于人类短暂的历史来说，它已经足以被说成永动机了。”
光头看了看周围，接着说“比如说太阳、比邻星、人马座，银河，整个宇宙，它们对于人类来说，几乎是永恒的。而他们是一直在动的。那他们岂不是永动机？那由他们的能量驱动的机器是不是永动机？”
光头的目光似乎带着蔑视掠过老周的脸，“如果有人还跟我提热力学第二定律，那他就是个傻子。”
听到光头的话，老周似乎感觉脑袋上长了两只长长的耳朵，自己的脸也不断向前拉长，直到变得跟驴一样。
老周的内心似乎要开始崩塌：我是不是傻？
就算要出去，光头也应该比我先出去。老周这么想。
老周对将来突然充满了绝望：我可能永远都出不去了。我要跟这帮傻子待在一起，永远。老周似乎又听到了老赵的话，
“绝对精神是世界的本原，事物更替、发展、永恒的生命过程就是绝对精神本身...你要先了解逻辑学，然后自然哲学，才能真正理解精神哲学... ”
老周再次绝望。心在下沉，身体也在下坠，不断地坠向无边的黑暗。老周似乎看到了太阳、比邻星、人马座、银河...
醒来时，老周浑身被汗湿透。窗外满天星斗。一条天河挂在西边的天上。
远处偶尔有几声狗叫，院里仍有虫鸣。
夜，寂静的夜。
老周无数次从这个梦中醒来。一切都没有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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