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纪录片中的毕飞宇
春节假期,看了纪录片《文学的故乡》,认识了作家毕飞宇,从此爱上毕飞宇。
可能作家都是感情细腻又丰沛的,片中有一个镜头,长久地静止,我一度以为卡了,直到背对我们的毕飞宇抬起胳膊——他在偷拭眼泪。
那是毕飞宇回到他小时候生活过的杨家庄,循着乡邻的指引,找到木匠夏雨田家时,突然一个激灵,脑门一拍,背转了镜头。他内心的波涛汹涌,他的万端感慨,都不动声色地蕴藏在那个背影和静止的镜头中。
木匠夏雨田有三个女儿,抱养了一个男孩,没想到却是个哑巴。而那个叫网存的哑巴,就是毕飞宇小时候的玩伴,他们朝夕相处,连睡觉的床都近在咫尺。
被乡邻喊来的网存,黝黑的皮肤和深深的皱纹,饱藏着生活的沧桑。他见到毕飞宇,拉着毕飞宇的手,激动得呜呜呜直叫唤。临走,毕飞宇拿走了木匠舅舅的一小方木料,哑巴网存站在村口,看着发小一步步走远,直到身影模糊。
就是因为这个场景,我想起了老家村里的哑巴,想起了故乡的那些人那些事,写了《老家的哑巴们》和《我的邻居花姑》。在这之前,我一度以为,对我而言,故乡只是一个名词,一个偶尔盛放我虚构出来的深情的容器。
毕飞宇因为父母的原因,小时候辗转生活在不同的村子,他说他是一个没有故乡的人。然而,在他的作品中,小时候每一个生活过的地方,都给了他那种润物细无声的文学滋养。
故乡,不管你想还是不想,说还是不说,都静默在每个人的心底深处,一旦触及,便会牵一发而动全身,让你沦陷,让你掉在记忆中久久走不出来;同时也让你明白,那份厚重的情意,就镶嵌在你的骨头里,那不是虚构,不是硬凹造型,不是故作姿态。
2.《青衣》
初识毕飞宇,带着好奇,迫不及待读了他的中篇小说《青衣》。
《青衣》讲述了女人的故事,月宫中凌云而舞的嫦娥、舞台上光彩照人的青衣和大地上平凡琐碎生活的筱燕秋,它们成为一种女性形象的隐喻,包容了世间所有女子的命运,是千百年来女性生存的缩影,展示了以筱燕秋为代表的现代女性进退失据、无所适从的生存困境和她们困兽犹斗、寻求自赎之路的心灵历程。
毕飞宇被誉为"写女性心理最好的男作家"。在他的作品中,对女性心理的刻画,细腻精准。《青衣》中,一个女人,一个青衣,为了追求自己的戏曲梦,在理想与现实之间周旋、挣扎,但最终无法摆脱女性命运的困境,走向了悲剧结局。
毕飞宇在《青衣》中说:“青衣是接近于虚无的女人,或者说青衣是女人中的女人,是女人的极致境界,还是女人的试金石。”
也就是说,青衣只是一种理想化的境界,主人公筱燕秋处于尘世中,生活的琐碎使得她不可能达到真正的青衣的高度,可是她偏偏就在追求这样一个不切实际的梦。为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梦,筱燕秋和自己斗,和徒弟斗,和岁月斗,可最终,她依然失去了“嫦娥”,依然败给了无情流逝的岁月,败给了琐碎的尘世生活。
筱燕秋对梦想的炙热,和对生存环境和自身命运的抗争,以及她最终的结局,让人唏嘘不已,但人到中年,很多时候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而尘世的琐碎,现实的无奈,尤其让中年女性身不由己。
3.《推拿》
这两天,迷恋《推拿》,这是毕飞宇发表于2008年的一部长篇小说,是第八届茅盾文学奖获奖作品。
《推拿》中,毕飞宇用细腻的笔触,刻画了一群生活在推拿按摩店的盲人群体。作者摒弃了高高在上同情和关爱,深入他们的内心,本着最大的尊重和理解,描述了他们不为人知的感情、尊严和梦想,让他们的情感和生活,走向普通大众,一定程度上打破了我们对盲人这个特殊群体的认知。
小说塑造了很多鲜活的人物,由于他们眼睛看不见这个生理特征,毕飞宇借助每个人的生活背景和经历,细腻地描写了他们比常人更丰富更敏感的内心世界。
他笔下的盲人和我们一样,有血有肉,有七情六欲,有困惑和迷茫,有烦恼和悲伤,但更多的是他们骨子里的那份自尊自爱。这源于作者跟他们站在同一个水平线上,平等地对待他们,甚至怀有极大的尊重。
除了对盲人群体的入木三分的心理刻画,我最喜欢的是毕飞宇在《推拿》中对语言的运用,我被那种短促有力的节奏,节制又张力十足的表达深深打动和吸引,也为作者在文字上的天赋拍手叫绝。
不知道是不是前期写诗的原因,总觉得毕飞宇的文字,带有诗的精炼和生动,也有诗的含蓄和华丽,那种意想不到的文字组合和词语搭配,那种别出心裁的描述和对人性的洞悉,让我迷恋和折服。
虽然现在写作都提倡大白话,要求说人话,连毕飞宇在访谈中也说过,卖弄文字曾是他的一个毛病,但我就是喜欢他这个“毛病”,喜欢他表达上的丰富、机灵和出其不意,也许这跟我苍白刻板和毫无气质的表达能力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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