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已故去多年,家里兄弟姐妹也早已各自成家。记忆中的那个洒满一大家子欢声笑语的老屋,也早为他人所住,平时兄弟姐妹之间联系仅靠电话。
每每想起来,大家在一个户口本由父母护着的时光是如此得美好。可惜快乐时光一去不复返,当初的一个户口本演变成了好几个,兄妹几人不是变成了户主,就是别人户主里的家庭成员。
今天,父母所在的村里,也就是我的家乡打电话通知我去做土地产权确认。我当时愣了一下,随后工作人员告诉我,因我已成为家里唯一的户主,我必须到场。
于是,我驱车回了三十里地外的娘家。去到村部,才发现,我的父母因去世户口已注销,姐姐们因出嫁也早已将户口迁出后,在所在村有了新土地,哥哥因考上大学迁走户口成为城里人土地自动被抽回。我虽也早结婚,但因我迁出户口较晚,在新户口所在地没有分到土地,我的土地自然地就保留在了娘家。
就这样孤零零地成了这个大家庭唯一的户主。我拿着那张薄薄的纸,却重似千斤,心内五味杂陈。然后,工作人员又找出一张纸,上面还是我是户主,但下面有父亲的名字,我就直接问,我的父亲比母亲去世的还早,为什么还有父亲的名字却没有母亲的?工作人员向我解释,只是做个标记,这个家庭原来户主的情况,其实户口已注销,有没有都不重要。
我还是央求工作人员能否填上母亲的名字?他们严肃告诉我,填不填没有什么意义,也不会有什么政策和待遇,只是有利于查找原来的档案。我告诉他们,不是想要争取什么利益,只是想让他们把我母亲的名字填上去,什么都不要,也不会有什么别的想法,只是简单地填上去即可。
工作人员经不住我的软磨硬泡,在那张纸上填上母亲的名字,随后还备注下已去世。
我望着那张父母俱在的纸,开心不已,直接用手机拍照存档。
真好,我在父母也在,我成了他们的户主。那一刻,好想大声喊出来:“爸爸妈妈我们还在一起,我成了你们的顶梁柱,以后的日子我来撑家,你们只管享福!”
由于村里办土地确权的人特别多,工作人员很费解我的做法,并不断催促我,如果没有别的事,请让开。我痴痴地盯着那张有我们三人名字的纸,很想拿走收藏,但他们不允许,还要存档。
村部里人渐多起来,其中有不少老人及与我同龄的人都认识我,热情地同我打招呼。我却什么也听不见似的,一直盯着那张纸被工作人员收起,放入厚厚一堆资料。身边不断有人挤上前去办理业务,我被挤出人群,离那张我一直盯着的纸越来越远,心里的难受也一下涌上心头。
这时,手机响了起来,是姐姐打来的,她知道我回来了,叫我她去家吃饭。我想了想拒绝了。
不是我不想去,是我无法面对那张越来越酷似母亲的脸,看到那张脸,就在无情提醒我,母亲已去,父亲也已去,兄弟姐妹也各自一方,全都有了新的户口本。而父母亲那张名字下有着一长串子女的户口本,却被注销。
我的眼前,母亲在灶前忙活着,腰已经很弯了,父亲抽着旱烟从外面走进屋。母亲大声喊我“拿碗筷吃饭了”,热气腾腾的饭菜上桌,我忍不住馋抢先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却被烫得张大嘴直伸舌头。母亲心疼地嗔怪着:“慢点,没人跟你抢”,父亲则板着脸瞥了我一眼,不经意地把那盘我爱吃的菜推向我这边。
小院里有温馨,也有因生活所迫引起的吵架声。这些声音,今天听来,是如此得美妙动人。这不母亲又在吆喝鸡鸭了,父亲的旱烟袋着实得呛人,他坐在窗下抽几口,满院子里都飘着那个味......
今天,我是户主,父母俱在。
永远,我是户主,父母俱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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