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人公主没有公主病
我是公主,一个没有公主病的公主。
我出生在临沣的宫殿里,却曾经生活在最“肮脏”的市集里。
我有一个高高在上的父王,父王有无数个娇嫩可人的女儿,她们说她们也是公主。
姐姐们喜欢饰品首饰,妹妹们喜欢游乐玩耍。她们水火不容,暴戾无常,可是没有人提出异议,却说这是公主应该有的公主病。
我看着仆人们在瑟瑟发抖,上一秒还在服侍着公主,下一秒就因为这可笑的公主病而永远消失了。
他们喜欢跟着我,说我是这宫殿里唯一一个没有杀戮的公主。
我被瞧不起,却没人敢欺负我,因为我叫花人,在这里,花姓,是随了父亲的,她们没有资格。
跟母亲姓,这是其他公主最卑微也最耻辱的权利。
说我无知懦弱,无德无能。我没有把柄,也没有弱点。委实我不杀戮,可冷眼旁观,见死不救也是尽了那一贯的本分。
到底冷酷无情
我最无情的时候,是看着他被父王下令打死。
我原名无妄,无妄之灾,无妄之念。
但,无人知晓,公主不是真的公主……
父王给我身份那天,他的手指在血泊里慢慢动了一下,抬起头,望了我一眼,想说些什么,终究没说出口,最后也死不瞑目。
三日后,殿堂之上,父王赐我姓为花,名为人。只道是他失散的女儿,先皇后难产生出的小女儿。
而我,心安理得当好这个傀儡公主,因为我答应了父王,送他一条命。
临沣之下
临沣之下是什么,临沣之下是弯梁城。
母亲难产生我的时候,足足生了两天,用尽最后一口力气,把我推给他,只叫我“无妄,快些走!”他,那时被乳母抱在怀里,和我一般大。
此后,他带着我终于熬过十四年。将我带到皇城,像母亲一样,推了我一把,不过,这一次,是将我推给了牢笼。
他说,你的母亲叫无玥玛,这个皇城曾经的女主人。
我想起那时偷偷抓在手里的缎绢,不对,上面明明绣着龚字。
我的母亲,该是叫做龚蕾娜才对。
可是这话我没说出口,因为,这座皇城,它仿佛在叫我留下来。
于是我走了进去,放弃了他,放弃了弯梁城。
如果当时他在后面拉了我一把,也许,后来,他就不会死。
我不知道他叫什么,从小到大,只叫他阿木。
阿木瞎了一双眼睛,空洞的眼眶里漆黑一片,很是吓人。不过他的笑容很温暖,每次笑着说“无妄,快跑过来”的时候,我好像都能看到他瞎掉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在一闪一闪,亮着光芒。
他喜欢木槿花,我猜,应该是他名字里有个木字的原因。生命力极强的花,弯梁城到处都是。
阿木死的时候,我看到他空洞的眼睛里好像有泪水流出,不再像以前一样闪着光芒了。
可是,我好像看到了,他拿着木槿花,向我笑着走过来。
他死了
他的嘴巴一张一合,但没有说出声音。
我看着他被士兵拖走,黑红的血迹被拉出了长长一条,在洁白的地砖,很是刺眼。
这天,我满十四岁,十四岁的公主,拥有了自己的封地――弯梁城。
我不知道自己是笑了还是哭了,我只知道,从此,再也没人知道我不是真正的公主了。
这天的皇城里发生了两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第一件事,是一向温和柔顺的花人公主,处置了一宫的奴人,据说当天夜里,公主殿血流成河。
第二件事,是王上决定立花人公主为太女。不可思议,历史上从来没有女人会坐拥未来的天下。
王上膝下无子,立公主为储王,众说纷纭,最后结论,得了,王上生不出儿子,不能将位置让给其他血统外人,不如,女儿来坐,女儿的儿子,也是花家人,天下,最后还是花家人。
我没有听见奴人的圣旨,回神的时候,手里已经塞得满满当当了,我慢慢跪了下来,重重说了一声,谢旨。
原来,这皇位,我还是踩着他的尸体走了上来,只差一步之遥了。
父亲的病越来越重了,入春了,我早早起床,为父亲采摘露水,顺手给奴仆的时候,掺了一片东西。
两个时辰后,起身去了向殿,时间刚好,到的时候,左右无人,我轻轻扶起了父亲,他目光狠狠盯着我,我也不怕,只问,“今天,可以说了吗?”
他似乎一点也不在乎,我摇了摇头,喂他喝完了药,给他看了看手里的药瓶,我听见自己轻轻说“会忘记一切的”,不过,他一定是听见了。
因为我看到他快闭上的眼睛睁的巨大,他说,“我不要忘”。
呵,原来,不是怕死,是怕忘啊。
怕忘记什么,忘记他曾经犯下的罪孽吗?
你不是真的公主,阿木是真的皇子
“阿木是先皇子”
我觉得他一定是疯了。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的手已经拧上了他的脖子,他的脸因为缺氧,变得紫红,仿佛下一秒就会断气。
但是他一双眼睛只死死的盯着我。
我心下一惊,松开了手,不行,现在,他还不能死。
我名义上的父王,自然是要寿终正寝。
看来药效开始发挥作用了,他开始断断续续的说话了。
这不是会忘记以往的药,或许,我们可以叫它吐“吐真剂”,让你回忆起被你冰封的记忆。
以下以这个皇宫最至高无上主人的视角来讲述。
年轻时候的我,当上了这个国家的领袖,那时,身边陪着的,是我这一生唯一爱过的女人――无玥玛。
她年轻漂亮,善良却不愚蠢。我那时爱惨了她,马背上打下来的国家,她功不可没。
一坐上皇位,我就给了她皇后的身份。
但我却不知道,这个身份困死了她的一生。
我看着她昔日的自由和健康,正在慢慢散去,她不快乐。但是,她竟然求我,求我放她出去,这个皇城,是金色的鸟笼,她喘不过气,她害怕。
我不同意,我质问她,离开我,就会快乐吗?她却不肯说,仿佛,从来没有爱过我。
之后,却不想她竟然怀了孕,但她越加郁郁寡欢,我把全天下最好的东西摆在她面前,她却还只想出去。
我知道,我知道为什么,为了那个,那个永远死在了我拥有天下的那天,上一代的帝王――木达斯。
他死在我刀下的时候,我看到,无玥玛拼命想冲上来,拉他离开。
不可能,从来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我给了她一巴掌,这一巴掌,也断了我们以前数十年的夫妻情。
她骗他爱上了他,这致命的一击,是由她给的,最后,她却想赎罪。
是她自愿,她许诺,天下,一定是我的。
可是,我没想到,最后一刻,她竟然真的爱上了他。
她生了个孩子,当我听到消息过去的时候,宫殿失火,她早就被烧的尸骨无存。
这把火,许是她自己放的,可是她没有烧死自己的孩子,她不狠心,可是,她却狠心离开我,以这种方式,为了他吗?
我知道,这个孩子,不是我的,不然,她绝不会留下他。她以为,我念着从前的情谊,会放他一马,她以为送他出宫,我就找不到他了。
我花了整整三年,找到了他,我不会想到,他会躲在我的眼皮子下,弯梁城里。
他长的真好看啊,和他的母亲一样,高挺的鼻梁,浓黑的头发,透亮的眼睛,朝我宛然一笑,我竟然舍不得下手了,可是他不知道我是谁,所以我也笑了。
这么好看的眼睛,看得我心烦。于是,我剜了他的眼睛,告诉他,这是你们欠我的。
由着他自生自灭,我没想到,他竟然活了下来。一个三岁的孩子,靠什么才能活下来。
而他不仅活了下来,还把你带了回来。
你的心恨,所以我选了你。
我知道你不是真的公主,可是这有什么关系,能替我除了他,这天下,给你又何妨。
花人公主的声音飘来,是什么,让你放了他,却又一定要杀了他?
你知道什么,你只知道他无知可怜,却不知道,你对他而言,你也不过只是一颗棋子。
他想要的,是这个天下为他母亲,为他父亲陪葬。
他早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他很聪明,能从我的手下活了整整十二年,城府之深可以想见。
用一双眼睛换一条命,这个买卖,他很精明。
他自己是个瞎子,行事实在不便,所以,所以用你做了他的眼睛。
你不是我的女儿,我一开始就知道,但是,无妄啊,你的样子,你的一切,真的像极了她。
她那时候也是这样,温温柔柔的脾气,但是在国事面前,技能谋略不输男子。你什么都像她,但你不是她所生,你的真正身份,恐怕你自己也不清楚。
他送你进皇城是第一步,可是,他没想到,自己挑了一匹狼。
对你而言,韬光养晦,只会助长你的贪婪。
我该叫你无妄呢,还是花人呢?不,你不姓无,更不姓花!
视角转回
不,不对,我姓无。
哦,不,更确信的说,我姓木,木达斯的木
“什么?不可能!”
我看到他像疯了一样,用力拉着自己的头发,但是想不起来东西似的,只死死的攥着自己的衣服。
“哈哈,有什么不可能”
“不知道父王还记不记得,龚蕾娜?”
“死在皇后殿里的,你真的确定是皇后吗?”
“没错,皇后没有死,是她最忠诚的仆人,代替她死在了火里,火真大呀,可是她好像不怕死呢,哦,对了,那个时候,他好像也怀了孩子呢。”
“哦,她肚子里的孩子,父王不会不知道吧,毕竟,不是谁,都能爬上父王的床的。”
他这时,看起来真的疯了,一动不动,实在可怜。
可是我还没说完呢。
“龚蕾娜死了,无玥玛也就死了。
这个没有皇后身份的普通女人,躲在了弯梁城里,直到生下了我。
所以呀我,父王,我真的叫无妄呢。”
他好像听不见了,没关系。
“你想知道那个孩子吗,没有死在火里的孩子?你不是猜到了吗,就是你心心念念要杀死的阿木啊,你亲手剜了他的眼睛,你亲手把你的亲生儿子杀死在了那寒冷的雪地里!”
他听罢,一口浓血吐出,到最后,真的死不瞑目了。
只说了一句话“我怕忘记什么?只怕忘记你的容颜,再也想不起我们的从前了。”
我慢慢走出宫殿,迎着阳光,回头望了一眼,“阿木,你开心吗?”
终
我抱着木槿花,回到了弯梁城,“阿木啊,我们回家了!”
阿木视角
我有一个妹妹,但是我从来不让他叫哥哥,三岁的时候,我瞎了眼睛。
剜眼睛的刀很痛,可是,我不能死,我还要回去陪无妄吃饭。
我出生就没有母亲父亲,乳母只告诉我,我的使命,保护无妄,把天下送到无妄手里。
我是真的喜欢她,疼爱她,她十二岁那年,我知道,把她放回皇城,让她恨我,或许,这是让她摆脱我的唯一方法。
我送她木槿花,送她回家。
她必须要杀了我,才能拿到这个国家,我真开心啊,我的无妄,即将成为这个国家未来的王了。
于是我偷溜进去,对她说,“这个手帕,你还记得吗,我想,你姓什么,比我还清楚吧!”
我感到她一向温柔的气场里迸出了杀意。
真好,无妄,就让我做你道路上的第一滴血吧。
没想到,死亡来得这么快,她冷眼旁观,不说一句话,我却笑了,无妄,我的心,为什么会痛呢?
死之前,我说了一句话,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见?
我说“再带你去弯梁摘木槿花吧。”
不过,再也没机会了。
花人视角
我最终放弃了皇位,“父王”有那么多个女儿,这个位置,由她们去抢吧。
我今天又摘了很多好看的木槿花,我准备啊,在这里种一片地,就把我们的家安置在这里吧。怎么样?
阿木你啊,可能从来都不知道,为什么那天夜晚的皇城里,我杀戮重重,因为啊,那天我知道了,知道了,阿木你啊,从来没有把我当成过棋子,乳母说,一切都是她得罪,她告诉你,是她要你牺牲自己的。
从他的嘴里,我知道了一切,可怜你,到死也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但是,你不去夺,我替你去,你送给我皇宫作为礼物,那我,就来亲自了解这一切吧。
可是你死了,你为什么要激怒我,我不想杀你的。那时候我不知道,原谅我,我真的不知道。
你对我那么好,你不知道,我从来都没有嫌弃过你,你拿着花向我走来的时候,那时,那时我早就爱上了你,不过你看不见,看不见我的眼睛里,闪烁的星光。
后来,乳母进宫了,通过他我知道,你的亲生父王剜了你的眼睛,那我就亲自毒死他,你的母亲替我母后而死,那么,我就让更多的人去为她陪葬。而这乳母,和这公主殿里护着她的奴人们,都会下来陪你的。
阿木,你把我送上这个位置,对不起,我不坐了。
我们还是回弯梁城吧,我想听你讲木槿花的故事了。
“木槿花朝开暮落,但每一次凋谢都是为了下一次更绚烂地开放。就像太阳不断地落下又升起,就像春去秋来四季轮转,却是生生不息。更像是爱一个人,也会有低潮,也会有纷扰,但懂得爱的人仍会温柔的坚持。因为他们明白,起起伏总是难免,但没有什么会令他们动摇自己当初的选择,爱的信仰永恒不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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