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主流不青春

非主流不青春 卫金刚转来的时候，正值秋天。初三教学楼后面的小操场上，只零落了几个健身器材，上面锈迹斑斑，那生了锈的味道是尘封了一个冬天的孤独的发酵，没有落叶纷飞，只是偶然飘落的几个清枯的叶子，还有灰蒙蒙的天空。

围巾个子很矮，眉眼很好看，有卧蚕。她望着别人说话时，眼里藏着清澈和温暖，只是，听人说话时她常常皱着眉头，然后别人说完了，再绽放一个大大的笑，眼角也带着笑，她天不怕地不怕的个性，使她很快融进了班级。后来，丁雪在她的毕业留言册上也写着：“你是一个太阳般的存在，在四年的日子里为我带来了阳光。”大家也开始叫她之前的外号围巾了。连高冷的数学老师也在办公室里对她啧啧称赞：“我还以为她不大适应，没想到还挺不错的！”

无论是跑操还是上体育课或者做课间操，矮个子的围巾、丁雪、小飞都扎堆。丁雪是语文课代表，对待课业极其认真，写字都是一笔一划，背英语单词一个字母都不能出错，也正因如此，她备受老师们的青睐，考试成绩都是前三的宝座。

小飞也差不多，她除了英语差一点，总成绩也在十几名左右。每天晚上小飞和丁雪都是会熬通宵做作业的那种，因为俩人都有强迫症和拖延症，做不完不睡觉，就得慢腾腾的拖着做作业。围巾大大咧咧，写字是画着写的那种，语文老师每次都很头疼地骂她——“天天跟丁雪小飞在一起玩，怎么不像他们学一下写字！”然后围巾就立马把头低下，几秒种后，老师视线转移了，三个人相互“以目示意”，捂着嘴偷偷笑起来。

  初三的每一天，当她们三个人忙着学习、下了课走一段后操场的路去上厕所、放了学去学校对面买原味冰淇淋或者烤肠的时候，很多人，不，应该说是大多数，班上的同学都开始慢慢发生了变化。各种八卦消息传来，班里女生也是三五成群，她们看不惯老师跟前的红人，丁雪和小飞，各种诋毁谩骂，丁雪有一天说，她用电脑登上QQ时，惊奇地发现好多女生都换了个性签名，写着“XX，真是够了”怎样，小飞问了一个跟她关系不错的同学，问她：“你们骂的是谁呀？”那同学反问她：“你觉得是谁呢？”“不会是丁雪吧？”“嗯。”周末晚上，看见了小飞发来的消息，小飞说他们都觉得自己上课睡觉、逃课啥的是你告的密，因为老师跟你关系好，丁雪默默的打下了几行字：“嗯，别再帮我问了。再影响到你们的关系就不好了。”然后丁雪就往后靠着椅背，从半掩的门里看见妈妈已经端菜出来了，她关掉电脑，望了一眼窗外，灯火星星点点，天空还没黑透，是最孤独的也是最难言的心酸。

  冬天很快就到了，藏蓝色的铅笔裤，深褐色的棉靴，然后是长长的齐刘海，额边还留下两丝细长的发线，后面是一个故意盘的乱糟糟的丸子头，T恤一定是袖子要长的，这样可以盖过一半的手背，围着倒三角的有着吊穗的围巾，冷风一过，就下意识的抬起手轻轻捂住嘴，这是女生的一股潮流。与衣着并火的，还有自残。就是在手腕关节往上一处，用那种剪纸的小刀划一条口子，丁雪清楚地记着她的后桌的一个女生，喜欢一个男生，男生坐在前面第二排，每当他回头望她一眼她就从玩偶笔袋里拿出小刀，撩起长长的衣袖，眼都不眨地划一笔，接着把袖子放下来，放在嘴上，轻轻咬一下手指。然后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听老师讲课，尽管她的手腕上已经伤痕累累。丁雪心里就在想，那个男生也真是，看她那么多次，她又得划好多刀。其实，这就是那个时代，我们自以为是的刻骨铭心的爱情。就像一阵风似的，14、5岁的年纪，模仿力都超强的。小飞曾经笑着说，她在补习班有一个认识的女生，她不敢真的自残，就用红笔划。还一本正经地解释说，划也得用那种中性红笔，万万不能用那种圆珠红笔，用中性红笔一划，接着用手指狠狠一抹，就特别像血的晕影，然后再用黑色的中性笔轻轻一描，就营造出一种结痂的感觉……那互相模仿着的非主流的行为，就像是大同小异的非主流的青春。每当逢着学校里检查常规时，女生们就把刘海用款式差不多的发夹夹上去，但依然留着额边两缕长发丝儿。这是学生们都默认的非主流打扮，恰巧，班上的女生个个都是非主流，除了围巾他们三个。小飞拿着新买的mp4，调到最大的音量，听徐良的《坏女孩》，丁雪和围巾一左一右在小飞旁边，走在回家的拥挤的小道上，她们当然也会说八卦，说班里的谁和谁好上了，谁谁谁晚上不回家总是和男生出去唱歌，谁谁谁又总是炫富，还有谁总是装着认真听课实则发呆，谁谁谁过生日谁又送了谁一个贵重的礼物，谁又跟谁打架。她们就像是局外人，听着别人的故事，她们三个人一起走的路并不长，只是从学校到公车站的距离，路边是熙攘的摊贩和花花绿绿的零食。有的时候，因为干值日，她们走得最晚，夕阳的余晖下，三个人的影子被拉得老长，摇摇晃晃，仿佛行走在青春的边缘。临别，她们照旧对一下作业题目，像丁雪，总是把各个科目的作业，在心里一条条默念，念完了，也就走完了那被大雪覆盖的沿河路，坐上拥挤的亮着橘黄色灯光的六路车。

  毕业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舍难分。以至于后来，丁雪在读《悲伤逆流成河》这本小说时，她甚至想如果拥有一段非主流的青春该多好。就在教学楼后面的小操场上，有一块低地，站下去，就顿觉被阴影笼罩，灰蒙蒙的天空下透出的一点灰色光亮，打在黑色的板鞋上，贴身的铅笔裤凸显着曼妙修长的身材。指尖的香烟还在燃着，就在那么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袅袅升起，再消散……她偶然间看过知乎上一个回答，问题大概做混日子的中学生是什么感受，答主没有直面回答，他描绘了一个场景：残阳如血，余晖照进教室的窗户，窗户上的围栏像是监狱的护栏，然后，那些孩子们的眼里，透出的全是落寞和孤独。有人以为学校是最纯净的地方，其实，在学校不为人知的角落里默默酝酿着的孤独和寂寞、偏执和彷徨，都是很多大人们最难以理解的黑暗。

  围巾他们三个人，没有直接参与到这场非主流的成长中，却在一旁看了个透彻和明白。的确，青春是需要一些错误、疯狂、孤独、迷茫和颓废的。

  车水马龙，霓虹闪烁。街上的人来来往往，如今帆布鞋人人几乎都有一双，走在各色各样的环境里，踏过海角天涯、山川万里。看着各种各样的鞋子匆匆闪过，丁雪的心里忽然想起了，那一双出现在自己梦里的，教学楼后的小操场上，在灰蒙蒙的天空下，非主流的帆布鞋。那是行走在边缘化的一段日子，那是近在咫尺、想触碰却最终收回了手的非主流的青春。

后记：本文中的围巾、丁雪、小飞三人，其实代表了大多数同学的真实生活，青春没有灯红酒绿、没有颓废孤独、也没有偏执叛逆，有的只是乖乖做作业，然后即使从小卖部买到爱吃的零食就很快乐。而之后丁雪的假想回忆，更是表达了那些引领非主流的人们的内心孤独的世界。别太单纯、也别太成熟，有自己独特的思考、辨别是非的能力，这才是青春该有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