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学楼外的太阳直沉下去,天末是一片阴阴的红。数学习题无聊透顶,一串串长式子不知要通向那里。这才会闷住了看落日,看它直沉下去,鸟又扑楞扑楞上了天。要是可以倒也想逃离这里,可这城市太小了一转头便撞到了墙,没半毫的出路。
傍晚往红砖路走,一树一树的荫凉遮住了昏沉的天色。这里大概有心中的好风景,可待有闲心看风景时,又怨自己不够踏实,心思像要浮起来。课断然是逃不得了,冗杂的念头却休想停在叽叽喳喳的黑板上,停在乱的要命的笔记上。我时而觉得这样的日子快要榨干了,纵是窗外也望不见半分喜悦的颜色,可真如常过下去,依旧是一日连着一日,不曾拖慢下来。
数学课总没完没了,姜曲线一张脸又着实可恶。在草纸上画着圈,我一门心思想着走。但怎么会有走法,这时节里无人不要为高考打算,我讲到底还没豁达到不在乎。日子留不住,尽日又似无边,小黑咬牙切齿的勤奋没感染到我,我竟是愈发往下沉了一步。该埋怨自己吗?我终归是放不下那沉沉的落日,放不下灰扑扑的小说和一树一树的荫凉。
头顶的风扇唱得的还是陈年老调,空气很闷,逼人颓唐。阳光照过来,看得见窗台上细小的灰尘。我所识得的夏天,是台灯下的一个漫漫长夜,是凌晨时分窗外的吵嚷声,可当下却变为了沉寂,变为了一种不退不进的的尴尬境地。还是落日,铺红了天色,我正欲说出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话来,仿佛确凿的正是没意义的,然想了想还是咽回去罢了。没底气般的。
免不了要记起白先勇«寂寞的十七岁»。从前读来总觉得遥远,像十七岁这辈子都不会来,当下到了这般年纪,只觉得回忆零零碎碎,时间晃啊晃地往前走。其实并不寂寞,即使有不快乐的时候,一场黄昏浪荡也就过去了。可我向来是最不愿有心事的人,简直痛恨死了日复一日的禁锢。三毛倒是说过"逃学为读书"之类的话,可我既没那才情,又没如此的心志。逃学当然要读书,然这读书也不过是为找乐子,读不出什么名堂来,尴尬得很。
课间与源躲进密密的树荫里,小飞蛾和瓢虫都往草丛凑。耳边是蝉鸣,像要响彻天际一般。也和她曾谈起卡夫卡,谈起他的城堡,他的自由和枷锁。没有人锁住我们。
未来该是遥远的事情吧,我们都这样想着。尽力把生活过得有声色,却摆脱不了那种罪恶感。时针分针和秒针,为什么总有些人要把时间摁到你头顶上,生怕你看不见似的。我只觉得自己明明终日是在游离,却死命脱不了这闹哄哄的时间。
晚上与阿瑶一同回家,街道冷清,草丛里不时传来猫叫,灰蒙蒙的天上望不见月亮,连星光暗淡得很。我们从一站路灯走向另一盏路灯,树的影子照在地上。她说喜欢夜晚的这条道路,静的听得见麻雀张开翅膀的声音。
我却还在想落日,想那未做完的沉沉的梦。日光下无新事可做,青天白日里找不到出路,只好像那闷头不做声的黄昏里寻。我不知要如何倾诉,在从前,我也不过是个只知玩耍的浪荡孩子。现今要写下来,并非是为着找个答案,只是觉得既然但凡人类,大都不知自己正在做什么,不如边走边看,反正日头从不肯等人,多早多晚是得过去的。过去了的,免不了要怀恋,还是得留个供日后漫笑的资本。
夏天,未终曲。
2016·06·25 22:45
(去年旧文,像无聊的牢骚。只是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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