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的一天下午,林爽一出公司大楼,看到一个似曾相识的老人向他招手,他径直走过去。
林爽:您是找我吗?叔叔。
老人:你是林爽吧,我是张喜云的爸爸。
林爽:哦,哦,想起来了,当初大学入学的时候,叔叔您送张喜云到学校来着。
老人:是啊,是啊。
林爽:叔叔,您怎么找到这里来了,有什么事吗?
老人:你有时间吗?我们能不能坐下聊一聊。
林爽:哦,这样啊,对面那条街有个咖啡馆,我们去坐一下吧。
咖啡馆,两人面对面。
林爽:您怎么会找到我这里来的?
老人:你跟喜云是同宿舍的对吧,毕业的时候还跟喜云去了同一个单位。我找你们大学打听到你的地址,专门来找你的。
林爽:是啊,我们大学时关系最要好,毕业也去了同一家单位,但我做了两年不到,就辞职了,去年年初,我就回到我家这边来工作了。
老人:喜云上面有两个姐姐,我们张家好不容易才有了他,他很成器,考上了大学,村里都觉得我们家祖坟都冒了青烟,他对我和他妈也很孝顺。
林爽:当初大学开学,见到叔叔送他入校,看得出您确实很高兴。
老人:你们毕业去的那个单位是干嘛的呢?
林爽:我们毕业那会儿啥也不懂,班上就我和张喜云签了那个单位,谁知道那么苦逼。单位编制虽然在大城市,新去的员工都会被派到项目上去,那时候单位的项目基本都在云贵川,我和张喜云一去就直接被丢到贵州一个极偏远的边境山里去建水电站。
老人:很苦吗?
林爽:对呀,那种地方景色倒是很美,可是根本出不去,非常封闭,我们吃住在工地的临时房里,工作生活,每天只能跟项目上的人打交道,特别枯燥。对了,这些张喜云没跟你说吗?
老人:他️只告诉我们他找到了工作,是一个在大城市的大单位,说经常出差,不方便联系,所以打电话回来也很少。
林爽:是啊,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可不是不方便联系嘛,去最近的镇上都得开三四个小时的山路,因为单位车比较少,一般也没人载我们出去。
老人:你们在那里做些啥呢?
林爽:我们学土木的,不就是干些修桥、修路、修大坝的活儿,那时候天天跟着项目经理指导工人扎钢筋笼,浇大体积混凝土,指挥施工队按照设计图纸施工,配筋,浇筑,养护,这些好像太细节了,哦,对了,叔叔,您还没说你为啥来找我来着?
老人:喜云已经一年多没跟家里联系了,过年也没回来,我去他单位找他,单位编制也在,只说在项目上,也不告诉我他在哪儿,你知道他在哪儿吗?
林爽:我离开那里后也没跟他联系了,你知道吗?我是偷偷逃回来的,搭了个当地老乡的车出来,没跟项目上的人说,也没跟单位总部说,什么大城市的户口、档案都没敢要,直接回了家乡的城市。
老人:为什么逃呢?喜云还在那里吗?
林爽:有些事情也不知道该怎么跟您说,那种工程项目上总归有些猫腻,我们刚毕业,年纪轻轻,啥也不懂,有一次我看到施工的钢筋标号不对,傻乎乎的就说出来了,当时就被承包商死瞪一眼,还没来得及告诉项目经理,就有人威胁我,吓得我再也不敢说话了。
林爽:有时候人真是不能太聪明了,刚毕业,到了项目上以为能学到东西,喜欢东问西问,但有些事真就明显违背常识。那边的人不像城市里的,干了坏事,尾巴都藏不住,一不小心就踩了人家的尾巴,人家就记恨上了,听说上一届的一个师兄不知为啥就失踪不见了,至今没找到。
林爽:有一天我看着几千几万方的混凝土哗啦啦浇进大坝模板里,心想,这里山高皇帝远的,如果让一个人消失,直接浇到大坝的大体积混凝土里,真是死了都没人能发现啊,我突然觉得我不能再呆在那里了,保命要紧。
老人:咳,咳,咳……,喜云呢?他没跟你一起出来吗?
林爽:他大学里比我刻苦,专业课也比我学得好,做事又投入,去了很受领导重视,做得风生水起,项目经理信任他,很快就升了主管,我走之前也问他要不要一起走,他拒绝了,他说他要做出成绩来,有朝一日能在大城市买房,把父母接到城里去。
老人:那个傻孩子,可是他为什么不跟家里联系呢?
林爽:我也不清楚,可能项目上忙吧,总之那个地方,也不方便跟外界联系。您还是回去吧,把你们村的电话留给我,我也找人打听打听,要是有他的消息,我打电话给您吧。
家里,林爽呆坐在沙发上。
林爽妻:怎么今天回来这么晚?
林爽:张喜云的父亲来找我了,老人找不到儿子,我真不知道怎么跟他说。
林爽妻:张喜云真是可惜了,当初也是学霸来着。
林爽:那个项目出了事,他被刑事调查也不能告诉他父亲啊,我了解老同学,他也一定不会希望我告诉他父亲这个真相。那个案子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判,当初他要是不跟那个项目经理沆瀣一气,大概也是没有活路吧。
林爽妻:幸亏你当初逃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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