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最后一单生意来了。市区有人打电话,说是女儿快回来了,要给她做窗帘。我问下午可否拜访,她说可以,告诉了我地址。
我等这最后一单生意已将近两个月了。两个月里我整天无所事事,我妈的抱怨声也愈发多了。她劝我还是回南京,找跟我学的专业相关的工作,在家里这么一个小地方卖窗帘能有什么出息。我也的确是应该回去了。可每次想到回南京后要重新找工作,重新认识新的人,就累的不行。这时我就会呆呆地看房里的窗帘,窗帘总是静静地飘着,阳光会探头进来,照出房间里飞扬的尘埃。
今天天还不错。吃完中饭,我开上小三轮,走上去市区的路。好久没下雨了,空气有些干燥。呼啸而过的卡车卷起层层的灰尘,路两边的麦子上都落了一层灰黄的土。记得前年刚回老家时麦子要更绿一些。摘了眼镜看,甚至麦田里的坟头都是绿的。
我就那样回了老家。我跟我妈说要在家里住一阵子,她没问什么。后来见我就一直在家呆着,丝毫没有回去的意思,开始问我在家里待那么久,公司里会不会有事,问我女朋友怎么没有一起回来看看。我没办法解释,我说想回来看看,也许以后留在家里工作了。可我根本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小城市里没一家像样的设计院,也狠不下心去工地。一天早上我被窗外强烈的阳光晃醒了,阳光刺得眼睛流泪。我想给自己装个窗帘,就去买了布什么的做了起来,反正闲着没事。我想也许自己可以把装窗帘作为工作呀,我登上好久不用的各个社交平台,发了帖子宣传,也到市里发了一天传单,就那么做了起来。
快到了。等红绿灯的时候前面一个人很像高中的一个同学。也许是注意到了我的视线,他回头看——的确是他。我们高中一个班,一起争论过几道数学题,他数学很好。当时并不算熟,至少没熟到会在高中后想起互相询问对方情况的程度。他也认出了我,叫我的名字,我把车往前划了划,又瞄了一眼红灯。
“你怎么回来啦?”他问。他不知道我已经在家快两年了。
“是呀,在家待一段,就快回去了。”
“她呢,有没有一起跟着回来?办酒席别忘了叫上我!”
我苦笑。我不知道他怎么知道的。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办上酒席。我看红灯灭了,说:“一定一定。我还有点事情,先走了呀。“ 我上了车,“改天叫你出来玩”,我补充说。他有些不快的样子,但还是拍了拍我的肩膀,点了两下头。我侧着头看肩膀,肩上不知什么时候落了一层灰尘。我左右都拍了一下。
一瞬间我想也许能跟他说说为什么会回来,跟他说我跟她早分手了。我想也许他能理解,不像家里人一样认为我在南京工作上遇到了什么挫折,或是被女人伤了心。最后还是没有说,本来也不是交心的朋友,还不如说些数学。
我找到了那个地址,敲了门,她开了门,用在电话里一样疲惫的声音请我进去,房间里有浓浓的香烟的味道。我介绍说我要做一些基本的测量,看看房间布置,建筑间距什么的,也会询问一些她女儿的喜好,这样我能做出她女儿可能满意的窗帘。她有些惊异,我的方法的确跟一般卖窗帘的不同。我这样做其实出于成本的考虑,我根本没那么多钱,买来很多种窗帘让客户选择。结果这样做反倒有一些特色,有点像传统手工匠人的感觉。
测量了基本尺寸后,我开始问她关于她女儿的事。她点上一支烟,说倒不如你来猜猜。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客户。的确我需要通过询问来的事情猜测窗帘的主人的喜好,可从来都是基于客户的说明。
“猜中有奖不成?”我半开玩笑地说。
“算是吧。”她拿出一盒烟,没见过的牌子,示意我抽,我摇头,她把烟盒立在了桌上。
我开始仔细打量她女儿的房间。房间很简朴,没有毛绒玩具明星贴画等一般女孩子房里通常会有的东西。书桌上书也不多,除了一本厚厚的积了灰的英汉词典外,剩下的就是些名著,还有一些英语杂志什么的。桌上还有一个镜框,相片是夫妇抱着一个四五岁的孩子,想必是她。
“她喜欢英语。没准儿大学学的就是英语相关的专业。”
她往桌上摆了一根烟。白色的烟在黄色的桌子上格外抢眼。
“她应该个性挺独立的。朋友或许不多,但应该都挺要好。”
我似乎感觉到一丝她的存在。 她又摆了一支烟。我想不出来什么了。用力想的时候不知怎么回事总想起女友。是她先提出的分手,发的短信。我想不通为什么突然会这样。我想了一会,回复说好,我本来也不是以感情为重的人。我的确不是。
“能不能看看她的衣柜?通过她的衣服能看出些什么的,特别是女生。”我问她,我的确猜不出什么了。
她说可以。我一件件地看她女儿叠的特别整齐的衣服,试着想什么样的女生会穿这样的衣服,我从照片上的模样跟她妈的模样想她的样子。我用力想,可脑子里一遍遍推出了女友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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