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的海洋,绿的海洋,谓之乡村。开门,映入眼帘的便是树,便是草,便是花,草木茂盛;再就是山,前后左右都是不高不矮的山,没有湘西的山那么巍峨挺拔,也没有张家界的山那么擎天一柱,直插云霄。曾经去过桂林的阳朔,1991年,今年三十一年了。迄今为止,就去过一次,带队退休老同志去旅游。小时候就经常听大人说起桂林,洪江,安江之类,因为有个发小的母亲来自桂林。自此便神往。去了之后,那山确实与家乡的山迥然不同,都像笋子一样,平地突兀生出一座尖尖的山,便想:那不叫山,应该叫石林,或者“笋干”;那水反倒可爱一些,无论怎样的山,即便是华山,也只是险峻而已。看过许多的河流,黄河便是黄汤,稠稠的黄汤,跳进去之后越洗越黄,湘江也是黄汤,浑浊。漓江的水确实神奇,清秀,清澈,颇像少女那清亮的眼眸。两边高耸的笋干似的山峰倒映在水中,或许就是少女的眼帘?就是漓江的眉峰,漓江的乳房,漓江的带刀侍卫?
说了这么多,只是想说,家乡若是有一条河流,就不至于这么单调,这么枯燥,只剩下绿色王国了。有条河就大不一样。或许就有乌蓬船,小筏子,小汽轮,摆渡人之类的。曾经去过乌镇,矛盾的故乡,水网交织,船来船往,街道、房子好像漂浮在水面上,极有意思;仁者乐山,智者乐水,矛盾生长在这梦里水乡,或许梦都是五颜六色,才能写出不朽之作吧?没有去过沈从文的古乡,凤凰古镇,但去年去过湘西十八洞村,看到过好几条河流。曾读过他的小说《边城》和散文《湘行散记》,深受教益。是河流孕育了一代文学大师,他的小说和散文流淌着对湘西所有血脉的美好记忆,清澈、睿智、多情,所有的风情,所有的情感,所有的乡愁都归结于这独一无二的河流了。倘若说,自己还能写点东西,主要受三本书的影响:唐诗宋词,《红楼梦》,《边城》,仅此而已。
或曰:你不能成为文学大师,原因就是缺一条河?不是。因为住在河边上的人千千万万,单单矛盾、沈从文成为文学大师,其他的人不但没有成为文学大师,而且许多人是大字不识一斗的文盲。只是喜欢河流,从心底里流淌着那份喜欢。
相对而言,山是沉默,庄重,肃穆,内敛、含蓄、沉稳许多,缺乏激情,很多时候并不可爱,总给人压抑之感,阻碍之感,闭塞之感,偶尔也有遐想,山那边有什么呢?但终究被无言的山压迫了;水就不一样,哗哗的流淌,带来了欢快,热情和生气,带来了如水之汹涌澎湃的激情,就像《边城》里的水手,翠翠,天保,傩送,甚至还有吊脚楼里与相好打情骂俏的女子。况且任何一个人,其人生都类似于河流,开始是发源于雪山,高山下湍急的小溪流,一路坎坷,一路歌唱,“两岸猿声啼不住 ,轻舟已过万重山”,慢慢的过渡到平静的、宽阔的中游状态,然后就融入到出海口,然后就消失了,被大海所淹没……
当然,山也有山的好。也不只是满眼绿色,其实也有山的丰富,山的含养,山的底蕴。山里有许多好吃的东西,比如说,映山红,既好看又好吃,曾经吃过不少。刺尖尖,嫩嫩的,甜甜的,曾经一摘一大把,嚼得津津有味。那种鲜红的“野泡”到处都是,草莓似的,只是个头小许多,酸酸甜甜。桑葚或其他野果子,伸手就有。最难忘的是各种好吃的菌子,牛肝菌,地花菌,青头菌之类,鲜、嫩、滑、香,无出其右者。把新鲜的菌子清蒸,其鲜美胜过河豚吧?拼死吃河豚,为了那份鲜,死都不顾了,可见鲜美勾人魂魄。
也不只是吃。还有看和听。枫叶红了,草木枯了,到了冬天,雾凇与冰雪把山装扮得山舞银蛇,蔚为壮观。山里有许多动物,比如说狐狸、豺狗子、黄鼠狼、松鼠、野猪、蛇之类。小时候看牛,与蛇打过交道。某天,有一条蛇,大概有大茶杯口粗,我便扬起看牛的竹条子,做出打它的姿态,它忽然直立起来,欲与我扬起的竹条子比高呢!我悚然,惊骇得立马牵牛跑了。除了豺狗子,其它几种都见过,它们其实怕人,不轻易攻击你,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山里有许多斑鸠,看它们走路甚为有趣。留下印象最深的便是马蜂窝,小时候少不更事,顽皮捣蛋,用棍子去捅那窝,一刹那间,那些马蜂成群结队的攻击你,蜇得鼻、眼、嘴、脸肿得像个大水桶,一夜之间成了眯眯眼,大胖子,几天出不得门。山里许多鸟儿都是优秀歌手,歌声悠扬好听,或许这声音也是山的声音,“布谷— —布谷— —”即便单调,持久,聒噪,但提醒人们按时播种,善莫大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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