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书桌旁自制的风车已经很久没有起飞了,它蒙上了一层灰,它是在几个月前惊慌的闯入钢铁森林的,昨晚梦中它问我在阴翳中它是否还能起飞?
同样昨天我被人骂为老流氓。其实我是很年轻的,比骂我的那个人还年轻,她都有一簇白头发了,所以我不知道老这个词在她口中的含义,我一直反复咀嚼这个字。
被骂这件事情的起因很简单,我们是网友,同城的,经常聊天,谈论下文学,述说点情感,脾性相对,便约见真人。她提议,我附和,满怀期待的见到对方是什么鸟样,吃完晚饭,她提议到公园里溜达。
她问我,你现在还在批发市场养花?我说不了,我决定跟朋友创业。听完这话她像是对我抛了一个媚眼,现在我越想那越是一个媚眼,如果没有那个媚眼的话我怎么可能干出那种龌龊事,我身边人一直都说我憨厚正直。
我当时在公园长椅挨着她坐,手臂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正欲进一步时旁边有人说公园正中心是一池荷花,她便又提议去看看。我说,估计那儿人多我们先聊会儿别的,比如音乐、文学啥的。她说,边走边聊也可以啊。
我想不通我们为什么不能坐下来好好聊聊,我每天在批发市场跑来跑去,给这个记录,给那个装袋,在里面我受够了走来走去,出来我就想坐坐,谈论点在手机里谈论的话题,如果不是这样,现在跟待在那个小屋里抱着手机聊天又有什么不同。
可我他妈的赞同了这个提议。走到那个荷花池需要先从侧面找到那条走上硌脚的鹅卵石路,然后一直直线下坡。我想不通为什么每个公园都修建的一模一样,都有这样的几条路,中心都挖一个大坑放入水。她说我们不从那里走,从这里直穿过去有条小路,几步就到。少走几步我当然很高兴,她一定对这个地方异常熟悉,不然不会知道那条小路的。
走小路要跨过些低矮的灌木,修剪的正正方方的灌木,像缩小的高楼一样,我把自己缩小,看到里面生存着昆虫之类的,他们抬头看不到我们,我们抬头看不见以外的人,以外的人抬头也是,就这样一直下去。
穿过低矮的灌木时她的丝袜被突出的一枝勾住进而勾破。我不知离水池还有多远,但那刺鼻的味道闻的我想吐,她低头弄着她的丝袜。她说,我应该找个地方把它脱了。她挽了一下垂落的头发,这个动作让我沉醉,结合那个媚眼,我视为这是信号。我看了一下四周,这里只有少许的光到来,这是个打野战的好地方,也一定有人打过,跨过灌木时我已经看见了不止一个避孕套挂在上面。
我走过去抱住了她,并吻向她,我觉得先来个法式湿吻会比较好,我伸出了舌头,她狠狠的咬了下去,我吃痛看着她,她又给了我一巴掌,说我是老流氓。我以为接下来她会大发脾气,上来打我,我已经做好了准备,没想到她跟我说了句对不起,冲我尴尬的笑着。
我就是想带你去看看荷花,让你误解了,其实我已经不小了,你看我都有白发了。说着她向我撩开头发深处去看那一簇白发。
一瞬间,我真的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眼睛也不知该往哪里瞅,我出来就是为了上床的,我大概是个混蛋无疑了。我已经无法再在那个头顶玻璃的批发厂待下去了,我需要接受阳光,我得进行光合作用来自养。
她说,这离我家不远,去坐坐吧。可我已尴尬的不知该说点什么了,见我没反应她竟抽泣起来,“对不起,我父亲原先是卖猪肉的,他从小就逼着我去售卖,我每次都强忍着恶心去触碰,别人一碰我我就会不由自主的想到那些猪肉而犯恶心。”随后大哭。
真是太不幸了,可她为何要哭,又为何要跟我讲这些,我出来不是听你讲这些的,我打开百度输入“不幸”我会得到一大堆的,多到能把这个世界的人都淹没,我也太不幸了,今晚我们的不幸都是无力去拒绝他人的不幸。
我今晚只是想得到点阳光。我讨厌女孩子哭,它会让我想到大学时我跟一个学姐做实验,她让我数一下盖玻片还余几个,我数出声:一两二三四五六。七个我说。她瞪着我让我重新数,一两二三四五六后又让我重新数,最后还不合她得意,我说就一个破片子你他妈让我数了两个多小时,你该不会脑袋被驴踢的大姨妈来了。她就哭了,从此一发不可收拾,蔓延开来,变得一塌糊涂,眼泪就像热带雨林中的雨水一样,而我这株低矮的灌木只是想从头顶的空隙中得到丝阳光。
我们来到了那个莲花池,她说,这里多安静,像瓦尔登湖,我们为什么不跳个舞?
我想不通我们为什么要跳舞,还他妈的要在这种一刻不停的散发恶臭的死水塘旁跳舞,我感觉自己已然快要腐朽,要被分解者分解,就在这里沉落下去,无限的沉下去,在这个美其名曰瓦尔登湖的地方。
我说我们聊聊文学吧。她正在一旁退掉丝袜,没回应,而后我捡起丝袜逃离了这个让我沉溺的地方,看着她退掉丝袜我却产生不起一点性欲,这让我落荒而逃。
我无处可去,只得坐回这个书桌旁,从身后一块小窗户上的玻璃望去,远处是一排排楼顶,绵延不绝,像同心圆一样围绕出一圈又一圈。
对了,我是要去创业的,我跟陈东是要创业的,我们都商量好了,回老家买下倒闭的学校,他跟我说他有办法买下,我没办法,便把钱转到了他卡上。我们的创业内容是这样的,买下学校进行修缮,然后开学,接收的都得是已经毕业好多年,特别怀念学校生活的这类人,我们帮助他们完成这个心愿,上课下课,抢饭贴纸条,八人间,一定会赚大钱的。
在讨论明天时,我说,修缮的时候一定要在每个窗户外焊上铁栅栏。陈东说,那跟监狱有什么区别。我说,你忘了,当初有个人不知怎么的就站在了窗户外那一脚长的地方上。陈东说,我当然记得,我们下课看见的,我记得我们当初还大声的喊“你他妈是怎么上去的,我请你打个炮,你再给我们示范一遍,我猜你还一定没跟人上过床呢。”我说,我没喊。陈东说,你他妈怎么可能没喊,你当时就在我身旁。我说,站上去的那个人是我。陈东说,操,操操操。
过去了,这都不重要,不久我就要回去,我已经受够了这个没有阳光的城市,一刻都是煎熬,可他他妈的已经一个多月都没有跟我联系了。
波拉尼奥说,“我点了根烟,开始想些无关紧要的问题,比如时间,地球变暖,越来越遥远的星辰。”我也点了根烟,我开始想阳光在我身上跳动时的景象,但烟呛得我咳嗽不止,咳出眼泪。
咳嗽时我想起我还有个当诗人的朋友梁子,我应该找他,我给他发了消息,他很快回复了我,他说他在另一座城市找灵感中,并邀我去逛几天。我揣上那条丝袜兴然前往。我始终相信,会有那么一座瓦尔登湖在阻止我沉落下去,让我的灵魂与这个世界结合在一起,变得牢不可破。
见到梁子的时候他的状态很不好,眼被血丝侵占着。一个不见天日的地下室里,纸张让你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梁子问我现在在干吗。我说我决定开始创业。梁子说,自己当地主,年轻就得多尝试,我也决定不当诗人了,想干点别的,比如作家。我说,你不是说人只有坚持下去才能拨开云雾,而且你发誓一定要在这行干出点成绩来。梁子说,原来不懂,你说在这地下室里你抬断头也看不见天。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说,而且我的第一本诗集就要出来了,也算急流勇退。我说,找到出版社了?梁子说,没有,那个出版社老板睡了我的前女友,只有她一直相信我能成功的。
梁子掏出烟说,人得看的远点,不能只局限于眼前,布劳提根说过,“这世界还没完蛋,就像这本书,才仅仅是一个开始”。
但他没烟了,我掏出我的,却带出了那双丝袜。梁子看着那双丝袜说,原来你喜欢这个。转而兴奋的说,不如我们出去打炮去吧,一来带你看看这座城市,二来庆祝我即将出诗集。
我想起那晚我什么都没干成,但我觉得我应该干成点什么,我说好。
我们去了红旗路,静悄悄的,移步到石巷,死气沉沉的,一咬牙决定去海天城,梁子说这里以小吃和洋妓闻名,可谓日月同辉,举世无双,可梁子带我去了几家都锁着门,才知道这几天严查,整风貌。我们只好四处碰运气,走到几近奔溃,来到一建筑工地,工人们正在挖一大坑,那坑比我见过所有的都要大,它太大了,像是要把这座城市给吞噬了。我问梁子,你写小说找到什么灵感没?
梁子说,就那个新闻,有一个机场地勤,我不知道你看没,在西雅图塔科马机场,他他妈的偷了一架停在停机坪上的76座客机,开着这辆飞机直冲云霄,你能明白吗,他开飞机去了,可他根本就不懂驾驶,一直兜圈子,兜兜兜,最后在一个小岛上坠毁,还有,算了,妈的,讲不明白。
随后他从裤兜掏出一张纸,那上面是那则新闻里他和塔台的对话,梁子把它打印了出来。
塔台:你右侧大概一英里的地方有一条跑道,你能看到吗?
Rich:如果我降落在那里的话,那些家伙会打我的,而且我很可能会把那里弄得一团糟,我可不想那样。对了,他们可能还有防空武器把我打下来。
塔台:他们可没那些东西,我们只是想给你找一个安全降落的地方。
Rich:可我还没想降落呢,不过天啊,我不能再盯着燃油表看了,油用得太快了。
塔台:好了,Rich,如果可以的话,请你向左转,我们会指引你往东南方向飞。
Rich:我得判个无期徒刑吧?对我这样的人来说,我倒希望会是这样。
Rich:我不想伤害任何人,我只是想你在我耳边说一些好听的废话……你觉得如果我能够成功降落的话,阿拉斯加航空会不会给我一份飞行员的工作?
塔台:如果你能成功降落,我想他们会给你任何你想要的工作。
Rich:我知道有很多人关心我,他们如果知道我做了这样的事一定会失望的。我想向他们每一个人道歉。我只是一个已经坏掉的人,我猜是不知道哪里有几颗螺丝松了吧。以前我没意识到,刚刚才弄明白。
塔台:如果你想降落的话,最好的机会是你左前方的那条跑道,或者还有另一个办法,就是普吉特海湾,你可以降落到海面上。
Rich:你和那儿的人说过了吗,我可不想把那里弄得一团糟。
塔台:我已经和他们说过了,我,还有我们所有人,都不希望你或者任何其他人受伤。你如果想降落的话,就试试这个办法。
Rich:可我想知道那条逆戟鲸的位置,你知道,就是那条背着宝宝的逆戟鲸。我想去看看那家伙。
Rich:我准备降落了,我想我会先做几个翻滚,如果成功的话,我就会开始下降,今晚就到此结束了。
塔台:Rich,如果可以的话,请尽量把飞机贴近水面。
Rich:我有点头晕。哥们,旁边的景色过得好快,我在想,我要好好看着这些风景,享受这一刻的宁静。一切都很美,但如果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它们就更美了。
塔台:你能看清楚周围的地形吗?能见度有没有问题?
Rich:没有,一切都非常清楚。我刚刚绕着雷尼尔山飞了一小圈,很美,我想剩下来的油还够让我飞到奥林匹克山去看看。
Rich:我不知道该怎么降落,其实我本来就没打算降落。
梁子说,那条逆戟鲸鱼背着自己幼崽的尸体,在海里游了17天,最终让幼崽沉入海底。
很有趣是吧?
按折痕我重新折好那张纸,闭上眼想着眼前的大坑直通大海,起身把那双丝袜埋入了那个大坑里,我们最终也没打成炮,我还是什么都没干成的回到那座城市,等着陈东给我打电话,我待在书桌旁,看着王小波的书,闭上眼,撑到新年,或许风车依旧没有飞起。
我对着那扇小窗户向外喊道:王二,你好啊!新年快乐!
这一切才仅仅是一个开头,也许也是结尾,不过又有什么区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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