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世间情为何物
极目远望,天边绽放出万丈霞光,长时间的黑暗后竟忍不住这明亮的光,我不禁揉了揉眼,又搓了搓脸,强迫自己醒来。
第一次来到这城市,一个海港之城。我没有乘坐船而来,因为我不喜欢在海上漂泊,就像一只死鱼被波浪荡来荡去。幸亏是死鱼,不然一定生不如死。
我坐在椅子上大模大样伸了个懒腰,灵魂像打了兴奋剂一样舒畅,我差一点禁不住叫出来。
“喂,把你的胳膊拿开。”突然一个声音说。
“干嘛?等我伸完这个舒服的懒腰。”我懒洋洋地往旁边看了一眼,却看到了一张怒气冲冲的脸,不过还挺好看。
“哎呦,拧我干嘛?你是不是没吃药?”
…
“擦,你怎么又拧我?”
“你问我为什么拧你?哈哈哈哈”
“智障!”我嗤笑一声,“别笑了,比哭还难看,吓到车里的小孩子就罪过了。”
“信不信我运起功把你震死在这玻璃上,然后血溅三厘米,让你死不瞑目?”
妈的,这女人又在犯神经病。这已经是第五次要运功震死我了,我特么真想死一死,看看会不会血溅三厘米。晦气,晦气。我死了哪还看的着那番景象?
“喂,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要来这里。”我第四次地问。
“你真想知道?”
我坚定的嗯了一声。
“我失恋了。”她说,“被一个老男人甩了,是不是很可笑。”
我刚想笑,却被她后面的一句话堵了回去,在一瞬间,我看到她脸上的难过,想哭却哭不出来,想笑却不想笑,这些情绪纠结在脸上,让她变得更悲伤了。
“我是来忘记的,我要忘记以前的一切,包括我自己,重新开始生活。”她仰起脸,眼眶里有东西在闪烁,亮晶晶的。
“哭什么哭?大清早就晦气,你没看到远处的阳光吗?那是希望。你没看到那个老人家在讨生活吗?那是坚强。”
她噗嗤一声笑出来,说,“你真的不适合当神棍。”
“我不信神,也不是谁的棍。而且神棍是骗人的,我不骗人。”
“那你呢?为什么要到这里来?”她问。
“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不失去的,可我偏不信这些,我就是要找回我失去的,不停地找,哪怕是一辈子。”我说,“但这个道理只适合我,我需要找回过去,你需要忘记过去。”
“哈哈哈哈,一个丢东西,一个找东西,我们俩真是有病啊。”她疯疯癫癫的笑。
“问世间情为何物?”
“废物!”
>情深不知处
漫天的光照下来,我喜欢这样充满光明的世界,可以把我身体里的黑色东西冲掉,因为别人都不喜欢它,即使它曾一次又一次陪我度过一个叫做孤独的夜晚。而我,要为了跟别人一样,要把自己曾喜欢的东西舍弃了。
海上轮船的汽笛声在响,顺着海风吹到岸上来,听到的人都向来的方向看一眼,我也不例外,因为我跟那些路人一样,都是普通人而已,会对远处的声音感到好奇。
“有什么好看的,快走啦。”她催促道。
“催什么催,又不是赶路。”我怒道,“一张破地图你研究快一小时了,请问最近的图书馆在哪里?”
“请稍等”她不紧不慢说,“上北下南,左西右东…”
“请问,你是忘记一切了吗?”
“你错了,我不是忘记一切,我是一无所有。”她慢吞吞道。
“你还有家啊。”
“家是什么?”她说,“对我来说,到处都是家。但是对你来说,家是这世界上的某个角落,所以你才会失去世界上大多数的角落,而且,你永远找不回来。”
“你很适合当一个哲学家。”
“我不研究那些高深的东西。”
“哲学并不高深。”
“不高深吗?”
“高深吗?”
“不高深吗?”
“咦,我就随口一问,何必那么当真呢。”我安慰她说,“高深吗?”
“你听到了吗?”她突然问我。
“什么?”
“图书馆的声音”她说。
“…”
“你不信我?”她问。
“嗯!”
“你觉得我神经病?”她又问。
“…嗯!”
“如果别人都不信我,但是你却愿意相信我,那该多好?”她像个丢了魂儿似的人在喃喃自语,我不禁一阵头疼。
“喂!大姐,拜托,现在不是在演戏啊。”
“生活就是一场表演啊,你无须要对谁看,因为你身边的每个人都在看,我们都是优伶,时哭时笑着。”她说,“我们都很孤独。”
我突然觉得她很可怜,她的那张脸,她的表情,她的每一言一语,都让我觉得可怜,就像一个人,被拔去了七情六欲,除了偶尔流露茫然与悲伤,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会。
“原来一生又如此漫长啊,以前我总想时光慢慢过…”她好像陷入了回忆中,沉默了好一会又继续说,“现在,我只希望明天快点来,最好看一眼就过一天,这样我就一直眨眼,一年过去了,十年过去了,我想,我应该不会记得他了。”
痴人!住在心里的人,就已经烙在心上了。除非心毁了,否则何谈忘记呢?
与其忘记,不如接纳失去。
谁教爱人痴?谁教爱情苦?
>明日又天涯
“你知道吗?我真的忘记你了。”她站在海岸边的一块大石头上说,脚下是温柔的波涛,波涛里是有鱼有虾有沙。
没有人回答她,只有大海在哗啦作响,不知道是在说什么。
“我现在已经学会一个人生活,一个人去吃想吃的食物,一个人看电影,一个人睡觉,我现在在离你很远的地方,这里有很多好心人,也有很多有趣的故事,但是我不想说给你听了”她越说越认真,不顾那些险些溅到裙子上的浪花。
远处的海水里有很多人在嬉戏,更远处是飘在海上的小船,再更远处只有海天一色,但我不知道再远处还会有什么。
以前,我总以为我是自由的,无拘无束的,想去哪里便去哪里,但当我想要踏出脚时,却有无数双透明的手抓住我,我不得动弹分毫。我本可用尽生命力气去破除,但我没有勇气去面对之后的黑暗,最后才在原地生活了那么多年。现在我才知道,那是因为年轻,只有热血,没有勇气的青春。
“喊一声吧。”我说。
“啊!啊!啊!啊!啊!啊!”
“我是说,喊一声”
“是第一声啊,啊~”她半张着嘴,右手在嘴边画出一道平行线。
“你不要跟那些人一样不懂幽默,生活嘲笑了我们那么多年,我们也要偶尔反抗一下,嘲笑眼前的生活。”她盯着我说,“感谢你没有不耐烦的听我说这些,也感谢你对我说的,我都记在心里。你先回去吧,我还在再呆几天,或许三天对你来说已经够了,去了想去的地方,见了想见的人。但我们不一样,我什么都没有,去哪里都一样,我现在很喜欢这里,也可能一直在这里。”
不知道是不是她在海边站久了,身上有一种冰凉的蓝色。海风越来越大,海浪也越来越大,一朵浪花扑来,湿了她的红裙子,上面一朵一朵的黑色团显得格外刺眼。
她用手撩了撩贴在脸上的头发,低头笑着说,“哎呀,我的裙子湿了呢?可是我没有站在海里啊,海为什么要来撩我啊?”
"你真的不打算走吗?“我问。
“去哪里呢?”
“去你想去的地方,有亲人的地方。”
“这个世界很奇怪啊,人也很奇怪。我想去的地方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但是有亲人的地方还不如好心人收留我的旅馆。”
“你不要总是这么悲伤。”
“习惯就好了。”
“是你习惯,还是我习惯?”
“大家一起习惯。”
“人会变的。”
“我也会变的,因为我是人啊。”
“可怜人。”
“谢谢。”
世上有很多事比直挂云帆济沧海的理想更重要,世上也有很多人比梦中情人更值得珍惜。
世上有很多人改变不了故事的开始,只得忘记那结局。就像那石头上的红裙女子,一个优伶。
海浪海在翻涌着,越来越大,它总觉得自己可以到达岸上,却总是差几米。它不信,于是一次又一次的尝试。历经千百次失败,最后把心麻木,被大海掌控,随波逐流着。
“明天在哪里?”
“在大海深处啊。”
“那里有什么?”
“天涯啊。”
我站在船头,看到远方的她在向我挥手,海风从她那边扑面而来。这次我听懂了海风在说什么,再见。
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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