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打算读完贾平凹先生的散文集《自在独行》之后,再来谈谈汪曾祺先生的《人间世相》,但刚读了《纺车声声》、《我的小学》、《西大三年》、《喝酒》四篇,太多相似的尘封往事就已经从记忆的汪洋大海中翻滚而来,辛酸苦涩的泪水已经完全不听使唤,只好掩卷作罢。
贾平凹先生着实是苦难生活的切身经历者与见证者,苦涩的生命气息浸润在字里行间,旁观者层层的包裹与伪装被撕开,倏然与最原始的自己在故乡重逢。
而汪曾祺先生少时的家境在邑中虽不算望族,但经其祖父努力打拼,“置田地、开药铺”,已经足够殷实。
其祖父是很有名的眼科医生,为人看眼病不收钱不收礼,“生活俭朴,自奉甚薄”,懂古董字画,酒后常在房里大声背唐诗:“李白斗酒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
其祖母是同光年间本县最有名的诗人——谈人格的女儿。祖母“勤劳,一年四季不闲着”,妥妥的一位持家能手:做酱、做鱼圆、包粽子、糟鱼烧肉、腌咸蛋、腌各种菜、风鸡、包“大圆子”;“针线很好”,为祖父缝制精致的衣裳鞋袜,会剪花样;“没事时也总在捻麻线”,似归有光的祖母——孺人,“不忧米盐,乃劳苦若不谋夕”。
汪先生有一位多才多艺的父亲,不但金石书画皆通,而且是一个擅长单杠的体操运动员,一名足球健将,还练过武术;学过很多乐器,笙箫管笛、琵琶、古琴都会;手很巧,心很细,会糊各式各样逼真的冥衣,会糊精美的风筝;用钻石刀把玻璃裁成小片,用胶水做成小船、小亭子和八面玲珑球等。
汪曾祺先生作品的审美意识、创作态度,与这样一个充满书香气、丝竹声、烟火气的家庭必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在《两栖杂述》中毫不隐晦地谈到自己喜欢画画是从小受父亲的影响,“我在构思一篇小说的时候,有点像我父亲画画那样,先有一团情志,一种意向。然后定间架、画花头、立枝干……我以为,一篇小说,总得有点画意。”
他还曾这样谈自己的作品:“我希望我的作品能有益于世道人心……让人觉得生活是美好的,人,是美的,有诗意的。你很辛苦,很累了,那么坐下来歇一会,喝一杯不凉不烫的清茶,——读一点我的作品。我对生活,基本上是一个乐观主义者……我没有那么多失落感、孤独感、荒谬感、绝望感……”
的确,读完《人间世相》收录的59篇散文,无时不刻都能感受到作品里充盈的“美”与“诗意”,那种“虽不能至,心向往之”的希冀总能不经意间清凉每一个湿闷不堪的夏日。
感动于《师恩母爱》中汪曾祺先生的幼稚园教唱歌游戏的王文英老师给予小朋友母亲般的爱,感伤于“我教过那么多学生,长大了,还没有一个来看过我的!”,当她看到已经耳顺之年的学生感恩自己的诗,哭了一个晚上。
“小孩子乖乖,把门儿开开。”
歌声犹在,耳边徘徊。
我今亦老矣,白髭盈腮。
念一生美育,从此培栽,
师恩母爱,岂能忘怀!
1996年8月,写下此文时,王文英老师已经去世几年,然而王老师的关心和喜爱一直滋养着幼年丧母的汪曾祺。
在文章的末尾汪先生播出“美好”的希望:我觉得幼儿园的老师对小朋友都应该有这样的“师恩母爱”。
我始终相信“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今年我所教的班级恰恰是幼儿教育专业,在疫情后短暂可贵的复课时间里,在暑假放假前的一节课上,肩负着这份沉甸甸的使命,我将这篇文章分享给每一位一年后就要成为王文英老师的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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