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时间太久了,小时候村庄的轮廓变得越来越模糊,除了几个近门邻居,其它人家谁挨着谁,想不起来了。但村庄中那些走过的路却在脑海中异常清晰,像网络一样把一个叫童年的地方牢牢固定住。
那时候,每个村庄都用一条土路与外面世界保持着坑坑洼洼的单线联系,其余的路只通向自己。
不管是主路还是蚰蜒小路,都是人们走出来的,不知道已经走过了几辈人,也不知道还要几代人走,反正被踩得硬硬的,实实的,如被城市里的压路机轧过一般,不知磨掉多少代生灵,才变得如此坚固。有些老人的影子在路上晃着晃着就不见了,生命像根没咋用便短得抓不住的铅笔。这些总能走到头的土路,让人的一辈子变得狭促而具体。
我家门着的那条路就是带村子汇入主干的支流,这条支流到我们村并没有结束,它向北绵延,翻过一个小山坡,抓住了一个小村庄,这里住着十几户人家,再向北跨过一个沟谷,还有一个村庄,住着几户人家。
我第一次来到这条路尽头时,恰好是春天,尤如渔夫到了桃花源,古朴的房屋错落有致在山坡上散布,出门就是桃红柳绿的怡人风景,山清水季的地方,人与自然和谐相处,家花与野花住在一起不分彼此。
记忆中要走好远,才能到最北面的小村子,那是我最早的远游吧,还好有我家门前的那条路系着,让这些小村庄不至于丢失在山林里,当时还不知道,若干年后再去,那里会修起盘山公路,真成了一个风景区。
那时的村庄很安静,偶而有几声鸡鸣狗吠,没有炊烟时,村庄会显得孤独。最忙碌的还是我们村子里的主路,行人沿着它向南走,转几道弯,就汇入了一条真正的东西走向大路。
大路上系的村子就多了,路上开始有陌生的行人,有一次一个青年人向我问路,说了三个村庄我都不认识,那人仰天长叹,一问三不知呀!
不明白,回家问大人才知道是什么意思,不由气愤,就不该搭理他,这人真没修养,怎么好意思说一个一年级的小学生!那时的大人并没有很强的安全教育意识,因为附近村子住着的人,七大姑八大姨大多有亲戚,相互认识,也都知道这是谁谁家的孩子,土路有土路的好处,大家走得慢,走得稳,有浓浓的亲情在路上。
三年级后每天上学要经过两个村庄,再翻过一个山坡才能到学校所在地。
那个山坡上有很多果树,自然吸引了很多鸟类。放学时小伙伴们当中有人喜欢恶作剧,总会在这个离村庄远远的山坡上,听到乌鸦叫时,故意制造恐怖气氛,大叫着讯速跑远。我也想跑,奈何我上学比别人早了两年,两条小短腿实在是跑不快,总被远远落在后面,后来我就不跑了,鸟叫就叫吧,妖.怪就妖.怪吧,尽管心如擂鼓,还是慢慢地从山坡上走了下来。或许,就是这条土路这个山坡让我体验了忍耐和勇气。
在我们这个地区,村子大多在伏牛山脉睡着,有的在山脚,有的在半山腰,依势而居,拥有天然的层次构图,以至于后来在平原地区的路上奔走,总觉得单调与重复,村庄好像都长一个样,用树木做栅栏围起来一块地就是一个村庄。
还有一件事印象深刻,儿时下午的时候,太阳会把对面远山上的一条小路照亮,这条路就飘带般挂在山坡上,犹犹豫豫,九曲回肠,永远不会伸直。我们会一边做着自己的事情,一边看着行人如蚂蚁一般,慢慢地翻着山坡,好像一辈子都走不到坡顶,可也好像只是一转头,这人就走到了顶端,消失在了山的那一面。
那时还不知山外的情形,黑点消失时总有莫名的愁怅,好像那人迷失了一样,其实人家不过是经由一条路回到了自己的村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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