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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下午,我在卧室的床上静坐。阳光透进不算厚重的粉色窗帘照进来,轻柔地抚摸我散落在床上和地板上的衣物。
我突然对这一切心生厌倦。
什么工作、什么生活、什么爱情!
我怒气冲冲地将床上的一切扫到床下,推倒墙角的花盆,撕扯着书桌上还没看完的三本书!
然后,我看到了掉落在墙角的三朵茉莉花。两朵大一些,都是最下面和最上面的两个花瓣合拢着,其余花瓣舒展,最小的一朵蔫蔫的,花瓣向下,似乎很疲乏的样子。我闻到了它们散发出的清香。
觉得很没有意思。
我哭了起来。
上气不接下气。
似乎是为了迎合我的情绪,窗外传来雷声。像是有人站在云上转动砂轮打火机。
我抽泣着靠近窗户,拉开窗帘,看见一个男人四肢缠绕在一根透明的细线上,吊在我的窗外。
我们的视线相对,彼此都有一点尴尬。
“您好,要下雨了,我能去您家避避雨吗?”他问我。
我看着家里为了防蚊安装的纱窗,心里生出一种破坏欲。
我拿着花盆残骸,奋力地砸、划!终于把纱窗弄出一个大口子。与其说是为了让他进来而破坏纱窗,不如说是他的请求给了我一个破坏的理由。
他小心翼翼的从丝线上移到我的窗纱洞中。我借机好好打量他,他四肢纤细,脑袋却巨大的如同一个不好笑的笑话。他钻进来之后,半跪在我的书桌上,向外探着身体回收之前挂着的丝线。
真的好像一只蜘蛛。
“你是蜘蛛侠吗?”我问。
“什么蜘蛛侠?”他似乎没有听说过的样子。
“算了,没什么,一个外国男人。”我懒得纠缠。
“哦。”他似乎感觉到了我不耐烦的情绪,因而就算是看到了我宛如台风过境后的卧室,也只是克制的挑了挑眉,没有多话。他移动到我的床边,矜持地放了半边屁股在我的床沿上。
我们并排坐在床上,像两个相亲失败的丧气鬼。
我看着窗外,因为雨水的来到,河面上泛起不小的波澜。一只白身黑翅的鸟从水面上飞走,看它挥舞双翅的样子,可以想象到在风雨中飞翔的不易。
它时而呼扇翅膀,卖弄自己强大的骨骼和肌肉;时而滑翔,像一只被风吹来吹去的破风筝。
“那是海鸥,从附近的海湾飞过来的。我不喜欢它们。”蜘蛛男说。
“为什么?”我问。
“它们头脑简单,生性鲁莽。就算我提前打过招呼,也还是会弄坏我的网。”他抱怨。
“你结网干什么呢?”我问。实际上心里并不好奇,只是没话找话而已。
“为了生活,吃饭,养家。”他说这话的时候,神情是麻木的,就像我小时候背诵“环境描写的意义”的标准答案。只要有人提问,我就会脱口而出:烘托人物心情,渲染气氛,推动情节发展,交代时代背景,为下文做铺垫。
至于我回答的这些话是什么意思,我并不是很在乎,提问的人更不在乎。
同病相怜让我对他有了一点感情,“请向里坐一点吧,这样很不舒服。”我向他表达我的好感,尽管这真的不是我的擅长领域。
他大概也觉得很不舒服,又不知如何应对,因而象征性地挪挪屁股,然后就低下头,摆出拒绝交谈的样子。
我们这两个可怜人。
“我的右肩膀很痛,大概是是因为那里面住着一对老夫妇。”我说。
他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心不甘情不愿地答应着:“是嘛?”
“那对老夫妻是卖糖水的,老头儿个子很高,笨手笨脚的,每一次我一痛就是因为他又把滚烫的糖水弄撒了。之后我会觉得酸,因为老太太很心疼撒掉的糖水,所以在哭鼻子。”我说。
“哦,”蜘蛛男不耐烦地清了清嗓,尖刻地问:“那么,我说,他们把糖水卖给谁呢?”
我沉默了一会儿,说:“没有老夫妇,那是我瞎编的。我肩膀疼是因为我用鼠标时间久了。 ”
他点头表示接受这个说法,然后又沉默地坐着。
我生气了。
我突然蹦下床,冲他大喊:“你就垂头丧气的坐在这!你这个窝囊废!你一辈子也发不了财,你一辈子就是个窝囊废。所以那些海鸥才敢来欺负你,你这个臭蜘蛛!你是袜子!是内裤!是路边的狗屎!你是窝囊废!”
我放肆地发泄着,像一个泼妇,对,骂他骂他,哈哈哈哈,我虽然做不了别的,但我可以骂他!这真是太美妙了!太美妙了!
蜘蛛男一语不发,用看疯子的眼神看着我。他绕过破口大骂的我,钻出纱窗,从腰间甩出一根丝线,挂在屋檐上,抓着丝线向上爬。不一会就不见了。
我站在纱窗的破洞处,向窗外看过去。破败的房屋和建到一半的桥架在水面上,河水依旧在不停地流淌,不停、不停地流淌。
雨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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