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子黄,杏子黄,出嫁的闺女看老娘。
看老娘,带黄杏,娘家的麦囤圆澄澄。
乡情拾忆|麦子黄,杏子黄,出嫁的闺女看老娘。“一夜南风起,小麦覆垅黄。”微醺的南风轻拂阵阵饱满的麦浪,将遍野的葱绿熏染成满眼的金黄。
豫北农村有个习俗,每年五月小麦梢黄粒饱的时候,出嫁的闺女都要挎着竹篮,装上一篮子香喷喷的蒸馍,白蒸馍从中间切成两半,夹上早已准备好油亮诱人的条子肉,俗称“肉夹馍”,夹好后放竹篮里,用刚买的簇新的毛巾仔细盖好,开始高高兴兴往娘家去看望老娘。
这时的“肉夹馍”就变成了“上场馍”,也叫“走麦梢黄”,就是说小麦梢都黄了,该收了,去娘家看看娘家的场碾好了没有,收麦用具都准备的怎么样了,小麦收成如何……最后还能像娘家街坊邻居展示,自己嫁了个好人家,婆家不缺吃不缺穿,夹肉的馒头纯白面。
手工农耕时代传承过来的习俗,农人把庄稼收成看成第一要事,直到现在,尽管不需要再打场收麦,收麦由过去的一个多月到几个小时甚至几十分钟,走“麦梢黄”依然是出嫁闺女必不可少的走亲礼节。
装满一篮子“肉夹馍”走“麦梢黄”的闺女,哼着小曲儿走到村口,南风吹来缕缕浓郁的香甜,黄杏绽开彩霞般绯红的笑脸,像串串燃烧的小灯笼挤挤挨挨挂满枝头,走娘家的闺女免不了摘几串放进竹篮,或者干脆回家再挎上个竹篮摘满一篮子熟透的黄杏给娘家送去,于是,走“麦梢黄”还有送杏的风俗,寓意丰收和喜悦。
我小时候的“走麦梢黄”、“送上场馍”和别人家的有所不同。
乡情拾忆|麦子黄,杏子黄,出嫁的闺女看老娘。到麦黄时舅舅会送来几篮子熟透的黄杏,让邻家孩子都投来羡慕的目光,因为姥姥的村子有好几大片杏园,每家都能分上几亩几十亩,只要绒毛泛光的青杏被七彩的阳光染得红里透黄、黄里透白,我们流着口水的馋虫就该过瘾了……
“走麦梢黄”的时候,我们一家人的场面蔚为壮观。奶奶、母亲和三婶她们三个娘家都是一个村的,每次去走亲戚,都是父亲赶着牛车,奶奶、母亲、三叔、三婶还有我和弟弟,一家人坐着一辆拉车,带着各自的礼物,热热闹闹前往了,一路上的欢笑像田野跳动的麦浪,一阵一阵蜿蜒起伏,奔向前方……
每每走麦梢黄的前一夜,奶奶总会拿起剪子去地里剪上一大篮子青黄的麦穗,放厨房的灶火上烤熟了,再放簸箕里揉,被香味儿熏得移不开脚步的我和弟弟,也赶紧帮着奶奶揉麦子。烤熟的麦穗粒变硬了、皮儿变少了,轻轻一揉就掉进了簸箕里,揉完用簸箕将壳儿簸出来,簸干净之后,抓起一把放嘴里,那融合了一季的麦香和灶火熏染的味道,是什么样的烧烤都做不出的美妙。等我们吃够了,奶奶会去厨房拿起白净的纱布包起揉好的麦粒,给娘家带去,让娘家人早早吃上今年的新麦。
奶奶的竹篮里除了肉夹馍、除了熟麦,还有连夜给自己弟弟弟媳、侄子侄媳妇们手工缝成的床单、被罩,花花绿绿拼接的非常漂亮。
到了娘家,奶奶总是会被强制留下住一段时间,弟弟家住完又被妹妹接走,往往一住就是半年,因为心灵手巧的奶奶无论多大年龄都被亲人们需要着……
后来,我们走麦梢黄的车换成了马车、拖拉机、汽油三轮,当我们开着车去走亲戚时,已没有了奶奶、没有了三叔,三婶留在了远方的城市,但我们的礼物除了三个舅舅,从来少不了奶奶娘家,时光流转多少年,浓浓的亲情依然驻在每个人的心里,这也许是多年和奶奶一起养成的习惯吧!
奶奶到八十多岁还能看自己老娘,和弟弟妹妹侄子们的亲情已经被漫长的光阴雕塑成自然的惯性,像遍野依偎的杏树和小麦,春天要开花,入夏要成熟,果实艳丽多姿、饱满丰盈,一切都是自然的风拂雨润,无论时间如何变换,它们风雨相依的姿态早已定格。
“麦梢黄”“上场馍”也成了一种时代的烙印镌刻于我们依然要向前的生活中,无论时光如何变迁,作为节令的标识和走亲的习惯礼节,早已融入我们血液,成了不问缘由的自然状态,被一代一代延续着。像中国众多的传统习俗,传承的是历史,留下的是敬畏和认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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