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童年是在乡村里度过的,无忧无虑,色彩斑斓,现在想来依然充满温馨甜蜜的气息。
我是家里的老三,上面有两个姐姐,在农村妈妈没有生下儿子是一件很没面子的事情,而生下我,依然是个女孩,妈妈自然是失望至极。据说刚生下我的时候妈妈不愿意给我喂奶,想让我自生自灭,后来也想到了送人,但毕竟血浓于水,最后什么也没发生,我和其他家里最小的孩子一样享受着老幺的专宠。
也许是妈妈太盼望生儿子的缘故,虽然我是女儿身,但性格却和男孩无异,大胆泼辣。记得那时我们家买了一匹枣红色的马,这匹马性子很野,一般人制服不了它,尤其是大人只要靠近它,它就又咬又踢的。也许它比较喜欢小孩吧,反正我不怕它,它好像也不怕我,在我靠近它的时候它最多用它的脑袋抵着我的身体碰碰我表示亲昵。在五六岁的年纪里,我经常在傍晚自己牵着它去很远的地方饮水,吃草。
我的爷爷是个老铜匠,年轻的时候是国民党汽车局的机械工,专修汽车,武器也会修,有一手绝妙的手艺。有手艺的人都有个性,我爷爷的脾气是出了名的怪异,很少有他看得顺眼的人,只要是他看不上的人,官再大、钱再多来找他办事都是白搭,他根本不屑,干与不干全凭自己心情。除了怪,爷爷脾气还很大,据说爸爸和叔叔们小的时候没少挨打,爷爷六个儿子一个闺女全都怕他怕的要死,有他在,干啥都得小心翼翼,结了婚也一样。爷爷这么凶,在孙子辈里怕我爷爷的自然更多,基本上个个都怕他,但我却是个例外。
爷爷因为手艺好,挣钱不少,但爷爷有两大嗜好却特别费钱,一是抽大烟,还有一个就是喝酒了,每天至少一瓶,从不间断。记得有一年夏天,那个时候我也还没到上学的年纪,爷爷几乎每周都要赶着毛驴车去镇上,主要是去打酒,还有买好吃的。
我家门口是爷爷上街的必经之路,有一天算着爷爷的毛驴车快要上街回来了,姐姐们怂恿我说让我去问爷爷要好吃的,我想也没想,就跟个土匪似得跑到了大门口的路中央双手插腰站定,看着爷爷的毛驴车晃晃悠悠地赶过来的时候,我开始大声地喊:爷爷,给个瓜!爷爷,给个瓜!口号特别地整齐响亮而且有节奏感,一遍又一遍,丝毫没有畏惧之感。而我姐她们都躲在大门后大气也不敢出。只见爷爷的毛驴车慢慢地在我面前停了下来,爷爷慢慢地从车上取了一个西瓜塞给我,笑着摸了摸我的头,说:“你就是个假小子啊!”
自那以后,我就更不怕我爷爷了,没事总爱往他那跑,大多数的时候是去给他送酒,有时候是去送饭,爷爷总会摸着我的头不住地说:“唉,我的小不点又来了啊,小不点又来了!”。
我之所以喜欢去爷爷那,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去解馋,爷爷有很多好吃的,比如葡萄干,杏干,瓜子花生等等,还有各色时令水果,额外走的时候爷爷还会给我五六毛甚至一块以上的零花钱,对于那个时候的我来说,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收入啊。所以对于给爷爷送饭送酒这些没人敢接的差事我总是乐此不疲的。
后来,我慢慢地长大了,先是到县城上了中学,后来又出了省上了大学,跟爷爷的接触少了起来,甚至在他去世前,因为在外地参加工作的我连着两年都没有回过家,没有见过爷爷。等我接到通知回去,已是连爷爷的最后一面也没有见着,当我跪倒在灵堂前的那一刻,只听叔叔大声说:“爸呀,你最疼爱的孙女看你来了”,此时我的眼泪便像断了线的珠子般颗颗滚落,以往和爷爷相处的温暖瞬间一个个扑到了眼前,亲爱的爷爷呀,以后我再也听不到有人叫我一声“我的小不点又来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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