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之死》
在一个不那么热的晚上,我想和你们聊聊关于我的那只猫—阿奴
天刚刚下过雨,电线杆和上面的黄灯都还湿漉漉的。小灯吐着橙黄色的光,迎着积水微微抖动着,把亮光撒在了水泥路上。
刷!一只野猫从路上横窜了过去,在布满橙黄色的路上十分炸眼,就像白衬衫上的一点油污,使人不得不翻来覆去的看。那只猫脏兮兮的,身上的毛都结着一块块黑色的污垢,在污垢下面是黑的发亮的毛。
我想你是不是想问,黑色的毛,怎么能看到黑色的污垢?是的,我也记得不是很真切了,毕竟那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只不过我的记忆似乎非常笃定的告诉我,那就是黑色的。
对了,她的肚皮还是鼓囊囊的。她就这样任由它拖着地,而她的眼睛却死死盯着我。似乎是在等着我一般,我环顾四周,根本看不到有其他的猫或者人,那时我想她是真的在看我吧。
我走了过去,她依然不动。按理来说,野猫应该是相当怕人的才对,那么这是她预谋好的咯?在一个雨夜,等着一个稍有爱心的人来带她走。她也真是聪明,知道自己怀了孩子,需要一日准时定量的三餐和一个温暖不用受潮的地方。
就这样,我带着她回到了家。
其实在路上,我曾为此而忧虑,怕父亲不愿意养猫。我的父亲是个非常严肃的人,自从母亲三年前去世以后,我就很少见他对什么满意过。特别是我,他总是骂骂咧咧的对我做着各种要求。
在家门口,我把猫放在了簸箕里面,独自一人进了房门。一进门我就看见了父亲在看着电视,手里拿着遥控器,两眼紧闭。我心腾得一下,我慢慢走了过去,仔细听,呼、呼、呼,原来他还活着。
我就在他面前呆立直到他醒来,“你站在这多久了?”我怯怯的回答:“刚刚...”
父亲站起来看了看表,我抬头看着他。“不早了,快去睡。”
我依然呆立着,不说话,我在等着父亲询问我有什么事。果然,他问了:“怎么了?”“我可以养一只猫吗?”我仔细观察着父亲的脸,希望能从中提前看出讯息。
他叹了一口气,我以为这件事不可能了,没想到他说:“也好吧!”
那晚我把黑猫放进了洗脸盆,当她出来时,那盆水已经看不见盆底了。当猫跑出去后,我看见父亲正在用脚在她身上蹭着。我看父亲还挺喜欢她的,于是问他:“这猫,你给取个名字吧。”“阿奴吧,对,比比斯好听...”
当晚阿奴睡在了我的房间,半夜我还在为养了一只猫而兴奋不已。就这样,我能听到四周平时听不见的声音,楼下烧烤摊老板抱怨他的妻子手脚太慢,汽车上司机在往路面吐痰。
忽然,我听到客厅打火机拨动的声音,我想父亲从来不抽烟,这是?于是我悄悄下了床,打开了一点门缝。父亲正在把点燃的香插在了母亲遗照面前,顺手又点燃了一根烟。
“阿扬养只猫挺好的,我怕是能比一只猫活得长吧,等猫死了他应该就能学会怎么面对死亡...”
死亡?父亲在说些什么啊!突然蹭得一下,阿奴从缝隙钻了出去,直勾勾朝父亲踱去。我连忙躺上床,眯着眼睛等父亲开门。可等了半天父亲还没进来,慢慢我就睡着了。
两个月过去了,阿奴的肚子依然那么大,也不见她有什么异样。这时我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只死猫肚子是吃大的。
慢慢我开始习惯了猫、父亲的生活,那天下午我和一群孩子在学校门口吃着冰棍,因为刚刚放学,所以三五成群的学生也都在门口吃着小零食。突然,不远处一群孩子把一个刚刚放学的孩子堵着了,骂骂咧咧的声音把我们这一群人吸引住了。没过一会儿,那群人当中带头的孩子从包里摸出了一块板砖拍在了那人的头上,我连忙把坐着的屁股往后挪了挪。没过一会儿,那个头上开了口的孩子往我们的方向跑了过去,接着那群人也跟了过来。不知等了多久,也许有二十分钟,那群人失落的回来了。再过了五分钟,那个脑袋流血的孩子也过来了。
那天我回去的时候已经有点晚了,街上的路灯已经开起来了,照在我身上黄橙橙的。
当我开门时,父亲依然坐在那里手上拿着遥控器,面前的电影正放着新闻联播,阿奴在父亲脚边拱着。
我坐了过去,等着父亲醒来给我做饭,等到新闻联播放完之后,我见父亲还睡着,于是开始轻微的摇了摇他,他没动,不知怎得,我伸出了手去摸他的鼻子,一分钟、两分钟、十分钟、一个小时,父亲没有呼吸了。
后来,我从亲戚那里得知父亲已经肾腺癌晚期了。这时我才反应过来,父亲这几年越来越瘦、也时常咳嗽,抱着自己的腿独自在那里疼。
第二天晚上,所有亲戚开始筹备父亲的葬礼。他们从领村请了一个道士来念经,我看见了很多从未见过的亲戚,他们来时都拿着一扎纸钱。然后我被强迫戴上了一块白布在头上,他们称为孝帕。
道士差使我作揖,然后还要哭,可我半天总是哭不出来,于是他只好算了,哭这一工作便由我的大姨代替了。当然我听见了几个亲戚在嘀咕,说我不孝,父亲死了也不哭,真是铁石心肠。而后道士开始念经,祭文大概就是我父亲一辈子的经历,这也大多是由大姨告诉他的。
道场预计持续三天三夜,第一天夜里,我被要求要守夜,还有几个不认识的亲戚也一同。我听见他们在聊天,于是我侧过去,想听个究竟。
“我听说黑猫从尸体上跳过会诈尸?”
“是啊,之前周家的儿子死了,有只黑猫跳过那孩子就真的站了起来,听说还咬了人。”
“那要不要让阿扬把他家的黑猫抱走啊?”
我听后立马去抱起了阿奴,朝着父亲的尸体走去。然后我抬起阿奴的两只后脚,往父亲一抛,她越过了父亲。
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父亲没有诈尸。
“呜呜呜!...”
我的哭声响彻了整条街。
父亲真的死了,他不会活过来了。
之后,我在大姨家长大。
再后来,我有了自己的孩子。而阿奴也已经快十七岁了,我从网上得知她应该活不了多久了。
那天晚上,我的孩子豆豆还在客厅看动画片。我让妻子带她去洗澡,转念我想到阿奴也很久没洗澡了,于是也让妻子等豆豆洗完后,给阿奴也洗一洗。
“老公,阿奴...死了。”
“呜呜呜!...爸!”
当阿奴死的时候,我才真正长大了,自此之后,我再没有可以躲避的屋檐。那一哭,我想不止是悲伤,也有抱怨和自怜。
这,就是我想给你们讲的,关于我的那只猫,阿奴的故事。
当天快亮时,天上罩满了灰白的薄云,同腐烂的尸体似的沉沉的盖在那里。云层破处也能看得到一点两点星来,但星的近处,黝黝看得出来的天色,好像有无限的哀愁蕴藏着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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