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换了工作,精神状态每况愈下。有时是心不在焉,有时是神不守舍。
最令人头疼的,是出现了间歇性失聪。
有一次,去便利店买东西,刚要付款,却发现自己什么都听不见了,吓得我夺门而出,生怕别人发现我是个“聋子”。
再就是几天前,正在地铁过闸机,脑袋忽然嗡的一声,顿时失去了听觉。只见协管向我比划,眼前乌央乌央的人头在晃动,却没有一点声响。我被人流推着前行,不免产生了经典的疑问: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做什么?
真是一种奇怪的体验。
入职新单位,我有些无所适从。不管是同事,还是领导,大家对我都十分冷淡。也许是林子大了,鸟儿都很拽吧。也可能大家都忙,没有功夫搭理一个正在熟悉业务的新人。
管他呢,新的环境,总要有个适应的过程。豁达是我最大的优点。生活嘛,总会越来越好。在我看来,生命中的每一次挑战,甚至挫折,都是上天给我的一个信号——幸福就在不远的地方。
当然,这种正向思维,也会被现实中的种种疑惑所困扰,
比如,感情为什么总是要如胶似漆地开始,却要不共戴天地结束?比如,上帝如此仁爱,却为何要降诸多苦难于人间?又比如,一个人为什么能对猫狗爱心爆棚,却对拾荒老人的求助无动于衷?
再比如,一个人为什么会出现间歇式失聪?
好了,不去想这些。
刺猬和教主最近也没空理我了。几条消息发去,一点回应都没有。看来这两个家伙已经被家庭这座大山牢牢压住,永世不得翻身了。
朋友们淡了联系,手机变得悄然无声了。只有母亲一如既往地发着的消息。
这个世界上,母亲是最牵挂我的人。平时不是嘘寒问暖,就是发来保健文章。“家庭三人组“永远是手机里最“唠叨”的频道。由于工作忙,我只会简单地回应两句。
这几天,老人家不发文章了,却天天催我回家。
“冬儿,妈想你了,快回来吧!”
“冬儿,什么时候回来?妈给你做了好吃的。”
好久没回家了,母亲应该是想我了。这么想着,我鼻子一酸。
是时候回去一趟了。
于是,我回到了那个熟悉的小县城。一切还是那么暗淡无光。石板路上爬满了青苔,一坡走了无数次的石阶,我轻车熟路就窜了上去。
街心公园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像被琥珀封存了一样,完好如初。广场一角那个坐轮椅的中年人,如今已经垂垂老矣。曾经少不更事,我和小朋友推着他在广场上转圈圈。因为智力缺陷,他并不生气,只是歇斯底里地笑。我来到他身边,他并没有留意,只是呆呆地望着广场中央。一阵风吹来,栾树上飘下一个个黄色的“小灯笼”,铺在他身上,给他披了花衣裳。
推开家门,扑面而来的是家的味道。我喊了一声——爸妈,我回来了。沙发有些凌乱,几个花枕头堆在靠窗那头的角落上。茶几上布满了尘埃,在阳光下像泛起一层白色的绒毛。果盘中被遗忘的橘子,皱得像几个干巴老头,正凑在一起聊天。
这时,我看到父亲在厨房忙碌的身影。原来真的是在给我做好吃的呢。
我房间的门开着,里面孤灯昏黄。母亲背身坐在床沿,身上还是那件用水洗得暗淡的蓝色布衫。这么多年了,母亲总舍不得给自己买衣服。这件蓝色布衫,我永远不会忘记。小时候,我就曾牵着那款款的衣襟,到江边的石滩去玩耍。
“妈,我回来了,看我给您买了礼物。”
母亲真的老了,头顶已经布满了银丝,隐约在灯光下一颤一颤地在抖动。
没有回答,只有抽泣的声音。当我走近,看见母亲跟前摆放的物品,顿时一记晴天霹雳,我被击倒在床边。
眼前,是我那硕大的遗像!我声嘶力竭地嚎啕着。顿时,所有声响坍塌了。
我又听不见了!
空气在一瞬间凝固,模糊的光影在我眼前旋转。我竭尽全力撑起身,想去抓那花篮香烛,还有那黑色包裹的相框,却发现所有努力只是徒劳。我企图触碰的一切,只是从我的身体穿过。就连烛台上的火焰,都纹丝不动。
老天啊,快让我醒来吧,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不是真的!我望着老泪纵横的母亲,才发现她胳膊上黑色的臂章。
我扭头冲出房门,想要摆脱这场噩梦的追逐。时空的漩涡把我牢牢锁住,瞬间将我全部吞噬。
眼前划过一道白色光亮。
我望见天花板上有斑驳的灯影,白大褂,蓝口罩,我对着大家微笑。我这是在哪儿啊?没有人回答,只听见金属撞击的声响。
我累了,让我躺着吧,我正要休息一下呢……
我又踏上了江边的石滩。远处是田野农舍,袅袅炊烟,偶尔几声犬吠,和煦的风从耳边掠过,心霎时宁静如那绿油油的稻田。
我弯腰去捡石头,发现脚上穿着双小小的布鞋。
圆润的鹅卵石让我着迷。我把它举起对着那远处的夕阳,“真是块完美的石头!”可惜口袋已经被石头塞满了,我连步子都迈不开了,只好把捡来的石头用力掷向江面。
“冬儿,快来,我们回家了”,母亲正坐在远处的大石头上召唤我。微风拂过她齐肩的短发,蓝色布衫,是那么的优雅。
“快来,我们回家做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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