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两天时间,阳鸣才将“屠龙宝术”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他大致明白了里面的一些内容,多数是教他如何养生,炼体,吐纳等强健体魄的内容。
对此他的眉头紧紧地蹙着。
——按照书中所讲,一个人确实能够渐渐变强。可是,这些强健体魄的方法都是民间常见的方法,称之为老生常谈也不为过了。并且,这个过程无疑是非常漫长的,穷尽人的一生也未必能达到理想境界。再说,又到底要达到什么样的境界才能屠龙呢?这才是他最关心的问题,对此,书的结尾用八个字作为总结——力能扛鼎,青龙可除!
力能扛鼎,鼎有千万种,鼎的大小也不一样。他要扛起什么样的鼎,或者说多大的鼎,才能屠龙呢?
他情不自禁想到了那口巨大的夔兽石鼎,如果能扛起那口石鼎,屠龙倒是变得十分有可能。但是,那无疑是荒诞不羁的,那口石鼎何止千斤万斤,人力又怎么可能将其扛起?
不论如何,有一点是明摆着的——这本屠龙宝术是假的!
阳鸣豁然站了起来,顿时被气得头顶冒烟。他气冲冲地走出山洞,就要去找那两个老家伙算账。这些家伙,竟敢如此大胆,欺君罔上,愚弄于他。
然而当他正要跨上马背的时候,他却突然停住了。仿佛时间静止了一般,他变成了一个雕塑,一动不动地,陷于一种呆愣的状态。
仿佛一盆冷水灌顶而下,将他的怒火彻底熄灭。——他根本无法证明这本“屠龙宝术”是假的,又怎么找人家理论呢?
若要证明这屠龙术是假的,他就得有真的屠龙术。然而他若是有真的屠龙术,他又何须证明这屠龙术是假的?或者就算他有真的屠龙术,他又怎么证明这屠龙术是假的呢?谁说这个世界上,屠龙术就非得只有一种呢?所谓屠龙术,不就是只要能屠龙就是真的吗?
因此,若要证明屠龙术为真,倒有办法。若要证明屠龙术为假,那是万万没有办法的。
挫败感和失落感让阳鸣心灰意冷,事情的吊诡性和复杂性让他感到十分茫然。
夜色很快降临,这一夜,阳鸣无眠。
第二天,阳鸣离开了山洞。他打算离开这里了。
然而,有一个人,已在他心里占据了很大一部分位置。他想去看她。被问路的族人,虽然感觉怪异,还是带他去了她家。然而结果他没有见到她,原因是:她不想见他。
他只好怅然离去。一切都如梦影幻花,让人茫然。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的那间木屋里,一个女子,在窗子里面,看着他离开,哭得撕心裂肺。她的嘴里不断地喃喃着:相见不如不见,相见不如不见......
他没有见到子惠,倒是见到了两位族长。他一来到村子,两人就得到了消息,第一时间赶来。
龙夏贵沉着脸道:年轻人,你来干什么?显然他以为阳鸣对子惠有所图谋。
没想到阳鸣却两眼通红地瞪着他们道:二位,你们胆敢欺君罔上,愚弄于我,真是好胆!
龙夏贵道:你什么意思,把话说清楚!
阳鸣:你们用一本自己胡编乱造的破书来糊弄我,还好意思问我什么意思?
龙夏贵道:年轻人,没有依据的事,就不要血口喷人。你怎么证明那是我们胡编乱造的?你又怎么证明那本屠龙宝术是假的?
阳鸣吼道:我凭什么要证明,我只需要告诉你们,你们只顾自己一己之私而弃天下人的生死于不顾,你们终究会遭到天下人的唾弃!
龙夏贵面红耳赤,被呛得说不出话来。
这时老族长开口了,他用一双深邃的目光看着阳鸣道:你以为的屠龙术是什么?你真的以为存在所谓的“屠龙术”?莫非你以为我们这样的凡夫俗子真的会有非凡的传承、不世出的秘术或者超凡脱俗的力量?别忘了,我们也是人!是平凡而普通!弱小而卑微的人!我们是人,你却不把我们当人看,硬要以为我们拥有别人所没有的力量。你觉得,你这样是对的吗?
面对他这一番质问,阳鸣默然无语。他翻身上马,纵马离去,没有回头。
日落之时他再次到达青云镇。几天不见,这个镇子的面貌已是一片拥挤不堪的萧索。街道上的小贩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成群的乞丐。街道两边的商铺全都大门紧闭,一副冷漠而绝情的模样。客栈自然也已经关门停业,老板伙计都已不知去向。
阳鸣只好在镇子外的一处破庙过夜。这一夜,来了几个抢匪。可惜,他们遇到的是无双剑客阳鸣,最后只能落荒而逃。
第二天阳鸣继续赶路,他一路往东北,想要回到王都。一路上遇到不少因逃难而流离失所的人。
他发现东北方遭到恶龙袭击的城镇较少,受到恶龙带来的冲击也更小,而且越往东北,这种冲击就越小。说明恶龙在西南方的活动比较频繁。
这一天,他到了一个名叫长治县的县城。县城内还保持着原有的繁华和秩序,虽然这里也有一些逃难到这里的人,但并没有造成什么影响。他已经连续奔波了四五天,他和马儿都已经十分疲惫,因此他找了一家客栈住下。
然而,他听到一个令他皱眉的消息:青云镇遭到了恶龙的侵袭,现在已经是一片人间炼狱的景象。
其实这个消息十分合理,毕竟那个地方周边的很多城镇都已经遭到厄难。恶龙在那个地方比较活跃,因此这样一个小镇遭到厄难也在所难免。只是他的心里却突然不安起来:青云镇是距离龙首山最近的小镇,恐怕龙首山下的族群很快就会被波及。
本来那个族群的人并没有给他留下什么好印象,他在那里经历的事也令他失落和沮丧,他不应该为之担忧。然而,那里却有两个人,如同散发着光芒一般牵动着他的心。他们是一对父女,他们都有着一颗善良淳朴的心。他相信他们在那里只是普通的一员,那里一定存在着不少向他们这样的人。然而,说到底,他最放不下的,还是那个善良美丽的女子。虽然他不知道那天她为什么不愿意见他,但她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却没有丝毫改变。
他不得不回去。
第二天一早,他驭马踏上了返程。
四天后,他回到了青云镇。
虽然他在几天前就已经知道这里成为了人间炼狱,但亲眼看见这一切时,他还是忍不住为之胆寒。只见街道两旁的建筑已成为废墟,街道上血流成河,河上漂浮着血肉和沾着血肉的尸骨,尸骨裸露出一部分,白森森地透着阴气。四五天已经过去,残尸已经开始腐烂,恶臭传得老远,令人作呕。
阳鸣连夜赶路,在天亮之前回到了龙首山。看到山下的村落安然无恙,他一路上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此时他和他的马儿都已经十分疲惫,他回到了山洞。在那张阔别十余天的石头床上,他带着这一路的风尘和疲倦,沉沉睡去。
等他醒来时,太阳已经升到了头顶。
阳鸣不知道的是,现在已经有外面的人逃难逃到了这个地方。这个原本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的宁静,将要被彻底打破。
三天前,第一批到达这里的,有三人。他们受到了这个族群的热情接待。族人们第一次接触到因恶龙侵袭而落难的人。虽然之前他们已经听阳鸣说过了恶龙的凶残,可那毕竟是他的一面之词。而现在他们接触的是亲眼见过恶龙并且亲身经历过灾难的人,这些人的说辞无疑比阳鸣的说辞更有说服力。因此当族人们从这些人口中听到那些血淋淋的情景之时,都忍不住倒吸冷气。
无独有偶,第二天,一批十余人的队伍到了这里。族人们不能淡然了,一股恐惧在他们的心底弥漫开来,他们开始真正意识到了恶龙的恐怖。
接着陆陆续续又到了不少人,这些落难之人困饿交加,到了这里后纷纷将求助的目光对准了族人。族人为此有些犯难,人数太多,并且他们原本习惯于和本族的人生活在一起,现在突然多了这么多外人,他们不知该如何安置。而且他们的祖训中就透露着一种不与外人交往过甚的涵义,比如血脉不外流,族女不外嫁,族人不外娶等等。最后他们规定这些外来人只能在村子外面搭建帐篷等暂时住下,并且严格划清界线,没有族人的同意,外来人只能在界线外活动。
这个过程中,族长等人来不及阻止,有关屠龙术的消息泄露到了外来人的耳中。这些外来人一听他们的族长居然有屠龙术,就更不想走了,心想天下再没有比这里更安全的地方。
因此现在村子外面其实已经搭建了不少帐篷,还有一些人则露天睡在那里,毕竟那里是草地,睡着也还算舒服。只是阳鸣回来的时候天色很黑,他没有注意到。
阳鸣在心里想好了一些措辞,他打算让这些龙姓族人对恶龙的灾难性引起足够的重视,让他们在万一恶龙来临的时候有足够的心理准备去应对,这样最起码能减少伤亡和损失。
阳鸣跨上马背,驱使着马徐徐往村子而去。当他接近村子时,他看到了那些外来人。他看着这些蓬头垢面的落难人,虽然心有同情,却隐隐为村子感到不安。
然而阳鸣没有想到的是,他为村子的安危而来,却不被族人待见。当他进入村子时,他还没说话,发现他的人,先是一两个,立即迎了上来,挡在他的面前;接着很快有更多的人,相互之间不需要呼唤,也不需要提醒,直接一条心地呼啦一下围了过来。其中有不少人还不忘带上家伙,棍棒锄头之类的,气势汹汹,甚是吓人。
阳鸣当然不知道其中的原因,但也不希望把事情闹大,因此冷静地说:我要见你们族长。
然而他不开口还好,他一开口,这些人顿时就沸腾了。
你见我们族长干什么?
肯定没什么好事!
不让见!
我们村子不欢迎你,你立刻给我们滚蛋!
对,滚蛋!
你居然还敢回来,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滚出村子!
对,滚出村子!
这里的动静吸引了更多族人,那些族人一看是阳鸣,二话不说直接拿了家伙冲上来,加入了原先的人群之中。因此这个人群如同滚雪球一般很快壮大到一个令人胆寒的程度。他们挥舞着手中的家伙,叫嚣着要阳鸣滚出村子,声势浩大,气势夺人。并且群情激奋中,很快就有人试探性地对阳鸣发动了攻击,有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场面开始混乱,但都对着一个中心,这个中心就是阳鸣,他已经遭到了围攻。这样的场面根本无法控制,他不可能对着一些村野莽夫拔剑动武,只能暂时避其锋芒,退出村外。然而这个过程中即使他尽力抵挡,他的马还是受到了几下殴打,屁股上和脖子上分别出现了一些淤青和创伤,这让他的脸色十分难看。这匹马已经跟随了他好几年,和他之间早已有了很深的感情。而今天,却因为他而受到了波及,被一群村野莽夫殴打致伤,这让他愤懑。但最后,考虑到跟这些人没法讲理,只能先忍了。他骑上马,调转马头,打算先回到山洞再说。
然而,令他愤怒的是,这些人居然一路追了过来。他干脆调转马头,站在那里,与他们对峙。
阳鸣:你们为什么追我?
众人中有人道: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是要去那个山洞是吧。
阳鸣:是又如何?
众人:你还敢去那里,真是禽兽不如。
我们不许你去!
对,不许你去!
那是我们祖先曾今住的地方,现在被你玷污了。
你还有脸留在龙首山,快滚出龙首山!
滚出龙首山!
人群又开始沸腾和混乱。阳鸣用剑鞘挡掉一些攻击,大喝一声:你们给我停下!
众人停了下来,气势汹汹地盯着阳鸣。阳鸣正想问清楚原因,又有人冲了上来。接着其他人也不管不顾地冲上来,棍子和锄头往他身上和马身上招呼。情急之下阳鸣不得不拔剑。剑光一闪,棍子断成两截,锄头断了把。然而他们没有为此感到畏惧,反而更加凶悍地冲了上来。阳鸣再次挥剑,锄头棍子掉了一地。这些人干脆捡起没把的锄头和断成几截的棍子,将它们直接扔过来。有些人见无法伤到阳鸣,特意往马身上招呼。这一来,阳鸣防不胜防,马身上再次多了一些淤青和血迹。阳鸣彻底怒了,直接跳下马来冲入人群。剑光闪烁,有鲜血在飞溅,人群中哀嚎声开始接连响起。当阳鸣闪出人群之时,只见这些人都握着自己的手腕,手指间有鲜血流出。他们总算停下了,只是用一双双赤红的眼睛瞪着阳鸣,若是目光能杀人,想必阳鸣已经死了几百次。
阳鸣手持着滴血的剑道:说,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有人吼道:你自己做的事,却要来问我们?
阳鸣用剑指着他道:你倒是说说看,我做了什么?
然而他却硬气地不说话了。
阳鸣将剑架在他的脖子上,喝道:你说不说!
他依旧用一双通红的眼睛瞪着他,就是不说话。
阳鸣用剑在他脖子上画出一道血痕,旁边的人见状连忙吼道:你对子惠做了什么,你自己比谁都清楚!
被剑架在脖子上的人喝了声:住嘴!
阳鸣一愣:子惠怎么了?
有人大声道:子惠没怎么样,是你回来想干嘛?
阳鸣道:我回来......
又有人大声抢先道:你是不是想要带走子惠!
阳鸣收回了剑,神情有些怔怔:我......
人群中此起彼伏道:我们是不会让你带她走的!你死了这条心吧!对,不会让你带她走的!我们就是死了也不会让你带走......
阳鸣哑然,原来他们以为他回来就是为了带走子惠,他们一心想要阻止,才引发了这场冲突。
这完全是一场误会引发的流血冲突。
忽然,阳鸣心有所感,看向人群身后的一个方向。那里有一个女子,看着他,在用力地笑着,然而她脸上的泪水却控制不住地流淌。
阳鸣将剑入鞘,慢慢朝她走去。众人看到阳鸣的举动,若有所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当他们看到子惠后,一个个再次情绪高涨起来,纷纷挡在阳鸣的前面,不让他接近子惠。还有人对着子惠身边的中年男人大声道:三清,愣着干啥,快把子惠带走!
三清,也就是子惠的父亲,站在那里,踌躇不决。
众人见状,怒目圆睁,大吼道:三清,难道你想违背祖训吗?还不快将人带走!
三清道:让他们见一面都不行吗?
有人大声道:事情到了这种地步,如果再不阻止,你知道会发生什么吗?你想一错再错吗?
众人挡在阳鸣的面前,对他大喝道:止步!
阳鸣没有再前进,而是冷静面对着众人道:你们刚刚说的祖训是什么?跟我和子惠有关系吗?
有人道:告诉你也无妨,我们的族人不允许和外人通婚,所以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其他人纷纷附和:死了这条心吧!
阳鸣恍然,瞬间明白了之前子惠的父亲的言行的异常和复杂的表情的原因,同时也明白了今天这场因误会产生的冲突的根本原因。为此他蹙紧了眉头,事情有些复杂。
阳鸣看向子惠,只见她捂着嘴巴,在那里颤抖着身子哭泣。阳鸣的心在淌血。忽然他心里某个结化开了,变成了一股热浪在他心中翻涌:在他离开那天,子惠不愿意见他,原因已经不言而喻。
阳鸣朝她走去,他实在不愿意看着她哭的那么痛苦而无动于衷,即使他的面前挡着一群壮实的男人,或者说他的面前阻挡着他们所谓的祖训。这些在他眼里,都不算什么。
众人看见阳鸣往前,一个个都疯狂了:你给我止步!
然而阳鸣坚定往前,身上散发着一股凌厉的气势。
众人见此,急了,可惜手里已经没了家伙,不然早已冲上去拼命。忽然有人想到了一个办法,他们伸出手勾住旁边人的手臂,一个勾一个,一个接一个,接成长长的一排,后面人又接上一排,和前面的一排靠在一起,组成了一道厚厚的人墙。
阳鸣看着这道人墙,视若无物,脚掌在地上一踮,人已经飘了过去。
阳鸣到了子惠面前,看着面前面容有些憔悴的女子,心疼地伸出手帮她擦干眼泪。子惠对他露出出灿烂的笑容,最后扑进了他的怀中。旁边的中年男人则在一旁手足无措。
组成人墙的众人刚刚处于呆愣状态,直到这时看见他们已经抱在一起,一个个眼睛都红了,如同野兽一般咆哮道:你们知道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吗?你以为你们会有结果吗?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是在对抗我们的祖训,是在与我们全族为敌!
阳鸣看着他们道:就算与你们全族为敌又如何?
你!
众人发现,他们确实不能奈何得了阳鸣。阳鸣是无双剑客,而他们,只是一群山野村夫。
这时族长龙夏贵出面了,其实他和老族长早就到了,只不过他们一把老骨头了,经不起折腾,因此刚刚没有出头,仍由族人们拼死拦住他。而现在他们看到族人们根本无法用蛮力拦住他,不得不出面。
龙夏贵道:年轻人,当着众人的面,你想强抢民女吗?
阳鸣瞥了他一眼,没有回应。
龙夏贵见状不由为止气结。对方居然在蔑视他,让他感到十分愤懑。
这时老族长道:年轻人,你回来有何贵干?
显然他已经看出阳鸣回来并不是要带走子惠,而是另有原因!
阳鸣道:你们已经见过了那些人。他伸手指着不远处围观的落难到此的众人。道:想必你们已经意识到了恶龙的灾难性,也就不需要我多说什么了!
老族长眯着眼睛道:你的意思是?
龙夏贵道:屠龙宝术已经给你了,你还想怎么样?
阳鸣一听,顿时明白他们又误会了,以为他是要逼他们交出真正的屠龙术。这次回来不是被误会为带走子惠就是被误会为强取真正的屠龙术。这让他感到有些无辜。不过仔细一想又觉得他们会产生这些误会也是情理之中,站在他们的立场上的话,就算是他,也免不了会产生这样的误会。这时他突然觉得自己或许不该回来,毕竟这里是存在真正的屠龙术的地方,虽然不知道真正的屠龙术是什么,但想必保护这一方的安全应该是没问题!回来之前怎么没有想到这些呢?他看了看身边的女子——因为关心则乱吧!
龙夏贵见阳鸣沉默,不由道:怎么,年轻人,心虚了?
阳鸣发现他很难解释自己这次回来的真正目的,他只能如实道:外面离这里最近的镇子已经遭到了恶龙的血洗,我这次回来,只是想提醒你们一句,这里可能也不太安全了。
他这么一说,别人都觉得他是在虚情假意。特别是那些族人,心想不管再怎么样也轮不到他来提醒,他现在示好也无非是有所图谋,想要他们对他和子惠网开一面。
龙夏贵斜睨他道:你会这么好心?特意跑回来提醒我们?
阳鸣道:我已经说出了我这次回来的真正目的,信不信是你们的事!
龙夏贵哼了一声,正要开口,老族长伸手阻止了他,平静地对阳鸣道: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我想请教一下,如果恶龙真的来了,我们该如何应对?
老族长无疑是真心想听听阳鸣的建议的,毕竟他可是清楚得很,他们所谓的屠龙水是什么,若是恶龙上门,他们无论如何都难逃灭族的厄运。
可他这话听在阳鸣的耳朵里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了,阳鸣觉得他的“请教”无疑是一种讽问,因为他们自恃有真正的屠龙术,又何需他来提醒。因此他对老族长道:老族长说笑了,我一介后生,又是一个外来人,哪里有什么高见。因此你若是也不相信我的话,也不必如此嘲讽。既然如此,你们就当我这次的提醒是多此一举的吧!
老族长一听,不由为之语塞。如此一来双方反而陷入了一种尴尬的境地。龙夏贵也不由得无语,他可是知道刚才老族长是真心请教,结果却被误会为嘲讽。这还真是没处说去了。一开始是他们误会阳鸣,现在轮到阳鸣来误会他们了。
阳鸣见他们都不说话,想要带子惠离开。
然而他们和他们的族人们怎么可能会任由他把子惠带走,那些壮年男子见状连忙再次围住了阳鸣。有些人催促着子惠的父亲道:三清,快把子惠拉开!
眼看着这场冲突就要再次延续,这时忽然有人恐惧地嘶吼道:恶龙,恶龙来啦!天啊,快跑!
是落难的那些人,他们首先发现了远处天空中的蛇影,顿时如同砸开了锅一般大声嘶吼,一边还忍不住慌忙地想要逃窜。
其他人也在第一时间看到了那条蛇影,都大惊失色。
什么!恶龙!
啊!真的是恶龙!快跑!
然而他们很快就不跑了,屠龙术在此,他们跑什么?
阳鸣等人自然也看到了那条蛇影。其实那条蛇影距离他们的位置还很遥远,远得几乎看不出那是龙。但是能够在天上飞的蛇形动物,不是龙还能是什么。并且那些落难之人已经亲眼近距离见过那条龙,制造灾难的恶龙在他们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因此他们无论如何都不会认错。
落难之人冷静下来之后,权威地表示,那就是恶龙!
说实话,这是阳鸣第一次见到这条早已是凶名赫赫的恶龙。即便隔着那么远的距离,他的内心还是忍不住因恐惧而颤抖。只见天边的那条龙影如同一条闪电横空而过,而它的速度其实没那么快,把它比作闪电是因为它具有闪电的威势,仿佛神灵一般俯瞰苍生,又仿佛魔王一般凶残嗜血。它恣意而悠闲地在那片天空飞行、游走,这天地都是只是它的乐园而已。
当然两位族长、还有站在他们身旁的四位老者也看到了那条恶龙。要说此时这里最为恐惧的人,非这六位老人莫属,要是恶龙真的过来,这里的人一个也逃不了。特别是他们这个族群的人。
好在那条恶龙没有过来,最后消失在天际。
刚刚恶龙出现的时候,这里没有人敢说话,甚至大气都不敢喘一下,都被恶龙的威势给震慑住了。现在龙影消失了,这股无形的威势才渐渐散去。
众人纷纷松了一口气,几位老者则已经是满头冷汗。
龙影的出现让一些人冷静了不少。阳鸣让子惠先回村里,而自己则回山洞,他打算先在这龙首山待一段时间,观察一下恶龙的动态。族人见状,也纷纷散去,各自回到了村里。那些落难之人则心有余悸,回到了他们的帐篷里。
这次的龙影出现造成了一些雨后风波。
首先那些落难之人想起了他们死在恶龙的灾难中的亲人和朋友,他们十分伤感。接着他们设想,要是他们早知道这里存在一个拥有屠龙术的世外桃源该有多好啊。这样他们就可以在恶龙到达之前迁徙到这里,从而躲避一场灾难。然后他们又疑惑了,既然这个地方的族长拥有屠龙术,为什么不施展出来除掉恶龙,为天下人除害呢?或者他们为什么不把屠龙术交给别人,让别人去除龙呢?
他们为此疑惑,因此去问那些族人。然而那些族人对此一无所知,并且他们也产生了这样的疑惑。他们只知道阳鸣之前来逼迫过他们族长交出屠龙术,结果族长确实也给了他一本“屠龙宝术”,然而阳鸣却说那本屠龙术是假的!对此他们半信半疑。然而他们很快将这个疑惑抛诸脑后了,因为他们眼下的生活是安定的,而就算恶龙来了,他们也不会有生命危险。
那些落难之人见这些族人对这个问题竟然是一种不在意的态度,十分不满,不断追问。结果族人不耐烦。双方爆发了一场小型冲突。
你们怎么能如此冷漠无情。这是落难之人的声音。
你们怎么这么啰嗦,再啰嗦把你们赶出去喂龙!这是族人们的声音。
最后这场冲突不了了之。
然而落难之人没有放弃,开始战略性地游说一部分族人。
你能想象得到恶龙来临的时候的情景吗?
你以为恶龙真的会傻乎乎地待在那里看着你们的族长对它施展屠龙术吗?
你以为那个时候,你们的族长来得及施展屠龙术吗?
你知道那条恶龙有多大多强多快吗?可能他还没来得及念咒语或者捏手印,恶龙已经把他吞到了肚子里。
或者当你面对恶龙的时候,你还能镇定地施展屠龙术吗,当恶龙朝你张开血盆大口的时候?
到时候可能会有很多变数,而每一个变数都是致命的。只有掌握主动,才能防止变故发生。
以上是他们的说辞,他们声情并茂,极尽游说之能事。
最后真的有一部分族人被说服了,他们开始认真思考其中的一些细节。
他们族长的屠龙术到底是什么样的?(甚至对于这个东西是否真正存在也产生一些怀疑)
施展这个屠龙术会不会引发一些不好的后果?(他们记得老族长之前说过说出屠龙术会有很严重的后果这样的话)
他们的族长到底要怎样才能施展屠龙术?(为什么一直都没有准备施展的意思)
怀着以上的问题,他们一起去见了他们的族长龙夏贵。
龙夏贵对此怒斥他们:你们听信那些人的妖言惑众干什么?你们只要好好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屠龙术不是你们应该知道的事情!
然而这样一来他们发现了一些不对的地方,他们的族长竟然在敷衍他们!其中必然有很大的隐情!
我们只是想要知道,当恶龙来临的时候,我们到底能不能活下来!这是他们最想确认的事情。
龙夏贵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你们想干什么,想要造反吗!
我们这样的要求过分吗?他们中有人硬着头皮道。毕竟这是他们的长辈,也是他们的族长。
龙夏贵肺都气炸了:过分,太过分了!他用手指头指着他们,你们给我回去,好好干活,什么也不要想。
最后他们只能离去,可是他们心里的不满却已经清清楚楚地写在了脸上。那些落难之人一看他们的脸色,瞬间将他们的遭遇猜到了七七八八,顿时觉得他们的机会到了。但也不会现在迎上去触霉头,而是暗暗打算再找机会进行更高强度的洗脑。
老族长得知这件事之后,找到龙夏贵道:哎呀,你糊涂啊......
龙夏贵瞪他:我怎么糊涂了?
老族长道:恶龙出现,现在人心都有些浮动,我们最好是安抚他们!
龙夏贵忍不住道:安抚?为什么要安抚!再说了,谁来安抚我们啊?毕竟要说承受压力最大应该是他们几位老家伙才对。
老族长道:夏贵,冷静!说着给他倒了一杯龙首花茶道:先喝杯茶,降降火!
龙夏贵仰头一口饮尽,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又一口饮尽,直到第三杯,他才停了下来。
老族长道:我们承受的压力确实是最大的,但我们是长辈啊,他们都是孩子嘛!
龙夏贵哼了一声,没说什么。
最后两人达成一致,如果下次有人来问,就以安抚为主。
然而当下一次族人们来逼问他们的时候,他们想安抚都不行了。
这一天,是在石鼎前的广场上。族人的人数多了很多,声势十分壮大。他们要求两位族长拿出屠龙术,让他们确认屠龙术是否真的存在!
老族长道:屠龙术是肯定存在的,你们尽可放心!
族人:屠龙术能不能除掉恶龙?
老族长道:屠龙术里面讲,青龙可除,应该是可以除恶龙的。
族人:既然可以,为什么不尽快除掉?
老族长:这个......除龙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族人:多大的代价,我们能不能承担得起?
老族长道:是我们所能付出的最大的代价。
族人疑惑:既然这样,我们应该早做准备,不然恶龙来了怎么办?
龙夏贵实在看不下去了,吼道:你们到底想干什么,你们想造反吗?
族人道:我们不想造反,我们只想除掉恶龙。
族人中又有人道:族长不防将屠龙术说出来,我们团结起全部的力量,或许可以把所需要的东西全部凑齐,这样就不怕恶龙来了。
龙夏贵冷冷道:你们知道需要的东西是什么嘛?他只觉得他们永远也想不到。
族人道:不管是什么,我们总要想办法,而我们相信,团结起所有的力量,一定可以想出办法,把需要的东西凑齐。
又有人道:不管怎么样,我们不能消极等待。万一恶龙来了,而我们却没有准备,那样只能等死!
接着有族人道:我们不想等死,请族长说出屠龙术吧!
其他人纷纷附和:请族长说出屠龙术吧!
后面不远处围观的落难众人也为他们声援:说出屠龙术!说出屠龙术!说出屠龙术.......
然而两位老人怎么可能说出屠龙术。
眼看这场逼迫就要演变成一场动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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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间密室之中,几位老人在议事。
我觉得可以将真正的屠龙术告诉那个年轻人。这是老族长的观点。
龙夏贵坚决反对:他是外人,我们连自己的族人都不能信任,却要信任一个外人?
老族长道:我们不是不信任自己的族人,而是害怕众多的族人守不住这个秘密。
龙夏贵道:难道他就可以?
老族长道:相比较而言,一个人比一群人更能守住一个秘密。
龙夏贵怪声道:还有这种说法?
四位老人中的一位道:我们告诉了他,万一他为了所谓的以天下苍生为先的理念,对我们进行屠杀,然后启动屠龙术,该怎么办?
老族长眼中闪过一道光芒道:不会的,子惠也是我们族群中的一员,我能看出他对子惠的感情不会有假。
龙夏贵哼了一声道:我们的祖先可是严厉规定族人不能和外人通婚的,这次你不会想要破例吧?
老族长道:族规不可破!我们只是利用这一点来约束他而已。
四位老人中的另一位道:就凭这一点来约束他,还是令人不够放心啊!一边是儿女私情,一边是拯救天下苍生的抱负。
老族长道:如果他真有以拯救天下苍生为己任的抱负,就不应该视我等的生命于无物。
四位老人只能同意。龙夏贵还想说什么,但终究没有说,最后只能选择同意。
几位老人之所以商量这个问题,是想将阳鸣拉入他们的阵营。现在村里的局面有些控制不住,村里的大多数族人和那些落难之人都在逼迫他们交出屠龙术,虽然还有一些族人选择盲目信任族长等几位族老,但他们的阵营处于弱势,而他们说到底是不希望发生剧烈的冲突的,这样损失最大的只能是他们的族人。不管哪一方发生了伤亡,都不是他们愿意见到的,手心手背都是肉啊!因此他们希望将阳鸣拉入他们的阵营,这样就能利用阳鸣的至高武艺来震慑族人和那些落难之人。
当子惠来到山洞见阳鸣的时候,阳鸣感到十分惊喜和意外。那些人居然肯放子惠来见他,是不是意味着他们对他这个外人的抵触松懈了呢?若是这样,他们两人的感情和那些人的族规之间的矛盾也不是不能通过和平方式来解决啊!
只见子惠对他说道:是族长让我来见你的!
阳鸣更加惊喜和意外了,看来事情很有希望啊!他的心里满满的都是幸福感,连忙将子惠搂进了怀里。
子惠挣脱了他的怀抱,正色道:他之所以让我来见你,是为了让我给你带话,让你去见他?
阳鸣疑惑道:他要见我?他有什么事吗?
子惠摇摇头道:我不知道。他没跟我说。接着她又皱眉道:虽然他没说,但我感觉不会是好事。
阳鸣冷静下来,沉吟片刻道:确实不是好事,从他让你来带话这一点就足以证明,先给我许以好处,然后让我去见他们的时候无法拒绝他们的条件或者要求。
子惠道:那你还是别去了。
阳鸣摇摇头道:我还是要去,我不得不去。
子惠道:为什么?
阳鸣道:因为你。他们让你来见我,不仅仅是给我许以好处,还有另外一层含义。
子惠:什么含义?
阳鸣:威胁。他们知道我们之间的感情,因此利用这一点来威胁我,让我不得不去。因此,他们算准了我一定会去的!
子惠急了:那怎么办啊,万一他们对你提出一些过分的要求怎么办?
阳鸣笑道:你放心吧。他们可能是需要我的帮助,毕竟村子现在有些乱。很多族人都在逼迫他们交出屠龙术。我猜他们是想让我站在他们那一边,利用我来震慑那些族人。
子惠道:你的意思是说族人们可能会互相打起来?
阳鸣点了点头:毕竟这是涉及到大家的生命安全的问题。
子惠不解道:怎么会这样?大家都是一个族群的人,在一起生活了那么久,怎么会互相发生不愉快的事情呢?
阳鸣道:在生死存亡面前,人心是脆弱的?
如此一来子惠纠结了,她一边希望阳鸣能够震慑住族人,避免族人之间内斗;一边又担心阳鸣的安危。
阳鸣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安慰她道: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这里没有人能威胁到我,所有人一起也不能。再说,我去,也只是为了达到震慑的效果而已,不会真正打起来的。
子惠点了点头,随即羞涩地扑入了他的怀中。
说实话,阳鸣来到龙首山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和几位老人站得这么近,在同一间房间里议事。不过想想也很正常,毕竟之前他们之间的议事大多都是针对阳鸣的。而现在他们的议事是针对一部分族人的,阳鸣站在了曾经诞生过针对他的想法的房间里,这不得不说算是一种怪异的现象。
阳鸣一向有礼,因此见到几位老人,频频施礼。几位老人不敢怠慢,纷纷点头致意。
阳鸣道:不知几位族老召唤我来,所为何事?
龙夏贵看他一副胸有成竹的神情,忍不住道:恐怕你已经猜到了吧!
阳鸣道:我觉得我应该只猜到一部分,还有一些我不确定!
龙夏贵道:哦?你说说看?
阳鸣道:肯定和这些天村里发生的事有关。你们希望我能帮助你们震慑那些族人和落难之人。这是我能确定的。但是不知道你们凭什么就以为我一定会同意,你们可能准备了一些筹码。但在这件事上,子惠绝对不会是你们的筹码,因为子惠的父亲并没有参与其中,就算他参与其中,我护佑他们一家人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因此这个筹码没有意义。因此你们一定准备了其他筹码,至于是什么,在你们手中,能让我在意的,大概只有那真正的屠龙术。然而你们会不会将其说出来,我就不能肯定了!
老族长道:不错,年轻人,你很聪明,分析得十分到位。
阳鸣道:既然如此,你们真的打算将真正的屠龙术告诉我?
老族长道:为了将你拉入我们的阵营,我们不得不这么做。而且容我先告诉你,其实告诉你真正的屠龙术,对你来说可能并不是一件好事。
哦?阳鸣感觉诧异。
老族长点了点头,道:其实说起来,就算没有村里的这些事。我都偏向于告诉你,因为面对恶龙我们没有把握,我们可能需要你的帮助。
阳鸣更加诧异了,随即他陷入了困惑之中。老族长这么一说,让他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老族长又道:不过我觉得,你还是知道比较好,毕竟这个村子里还有你想要保护的人。
阳鸣哑然,这么说来,现在他想知道也应该知道,不想知道也应该知道,事情已经不给他选择的余地了。最后他只能点了点头。
老族长没有再说什么,而是郑重地从怀里拿出了那张形状不规则的兽皮皮帛,将它摊放在阳鸣的面前。
族人血祭,青龙可除。
八个篆体大字映入阳鸣的眼中。
阳鸣倒吸一口冷气。他只觉得一股寒气弥漫了他的全身,让他感觉透体冰凉。
其他人的神色也很不自然,即便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这张兽皮皮帛,但从那八个字散发出来的血腥和诅咒却令他们永远不能释怀。
过了许久,阳鸣才回过神来。同时他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这所谓的屠龙术其实根本不能称为屠龙术,因为他们根本不可能启动它。因此恶龙根本不可能剪除。他心里的一直存在的疑惑瞬间解开了——为什么这些人宁死也不肯交出屠龙术,原因已经不言而喻。
所以如果恶龙真的来临,这些人还是难逃一劫。
举族迁徙!这是阳鸣产生的第一个想法。要想避过恶龙,必须往东北迁徙,恶龙在那边活动的几率较小。
然而对他提出这个建议,在场几位老人一致摇头反对。
老族长道:自从我们的祖先在这里定居下来,我们这一族就一直在这里生存,世世代代在这里繁衍,从来没有出去过。而我们的祖训也严格规定,不能离开这片土地,也不能离开龙首山。生在这里,死也要死在这里。
阳鸣忍不住道:又是祖训。人是活的,规定是死的,我们就不能变通一下嘛!
龙夏贵等几位老人神色不善地盯着他,冷酷道:祖训不可违,族规不可破。
阳鸣道:在面临全族人都受到生死威胁的情况下也不能吗?
对此他们只有一句话:头可断,志不可夺。
说得那么大义凌然,阳鸣却忍不住撇嘴,这分明是默守陈规,呆板守旧。
当然他没有这把句心里话说出来,他怕这些老人忍不住跳起来跟他掐架。最后他不得不承认,老族长之前说的话真是一点没错,他还不如不知道屠龙术的真面目,这分明是一个死局,让他徒增烦恼而已。
可是现在他既然已经知道了,就不得不认真思考这个问题了啊。
最后他们都没有想出什么好的办法,只能暂时将这事搁下,先讨论一下眼前的事情该怎么处理。
大部分族人希望族长交出屠龙术,村里随时可能爆发一场动乱。
对此阳鸣突然想到了一个“更好的办法”,他鬼使神差地从怀里拿出一本厚厚的册子放到桌子上道:干脆把这屠龙宝术给他们得了!
龙夏贵一看,气得忍不住翘胡子瞪眼,神色不善地看着阳鸣道:小子,你是故意的吧。
其他四位老人则在沉思,在考虑这个办法的可行性。
龙夏贵一看,更气了,直接否决道:这个办法不行。
老族长也在沉思,这时开口道:这个办法确实不行。这本书一旦交出去,估计族人会直接暴动。
四位老人疑惑道:为什么?
龙夏贵虽然脸上得意,可心里却也疑惑。
老族长道:因为这本书里面写的,不是他们想要的屠龙术。如果他们能够分辨出这本屠龙术是假的,那么事情根本没有解决,反而容易激化矛盾。如果他们不能分辨,直接认定这是真的,那就更糟了,他们会直接绝望。绝望的人往往会做出一些疯狂的事。恶龙还没来,族人们就已经自乱阵脚,到时候很可能会引发流血伤亡事故。
阳鸣不得不佩服族长的睿智,虽然这些其实他自己也已经想到了。他说出这个“办法”无非就是如同龙夏贵所说的“故意的”,他就是要让他们亲口承认这本屠龙宝术就是假的,从而埋汰一下他们。
因此老族长反对他的这个“想法”,他不但不会不高兴,反而还很得意,笑呵呵地将“屠龙宝术”收了起来。还不忘恭维了一下老族长道:老族长英明,在下自愧弗如。
龙夏贵见状,差点忍不住跳起来跟他掐架。
老族长也忍不住翻白眼。
然后他们继续讨论这个问题,希望得出一个比较完美的解决方案。
老族长总结道:所以我们不能给族人以绝望,而应该给他们以希望,处于希望中的人总能淡然理智一些。
众人频频点头。接着除了让阳鸣震慑族人之外,他们还完善了一些细节,对于各种可能发生的变故进行了假设,然后对这些假设提出了解决措施。
最后阳鸣发现不得不真心敬佩这几个老人,他们怀揣着“屠龙术”,可正因为如此,他们才应该是绝望的,可他们却要想尽办法守住那份绝望,将希望留给族人。
他郑重地几位老人施了一礼道:几位族老死守屠龙术,是真正的深明大义的壮举,在下十分敬佩。
几位老人忍不住泪眼婆娑,终于有人能够理解他们的苦心了,他们感到欣慰。但想到理解他们的苦心的居然是一个外人,他们又感觉苦涩,这不能不说是一个讽刺。
阳鸣离开了村子,回到了山洞。在山洞中他一直在思考如何面对恶龙来临的情况。这个问题令他十分困扰,本来如果他一个人的话,就很好应对,他可以直接逃,他一个人,哪里都可以去。可现在他还要为这个族群考虑,因为子惠是族群中的一员,他不得不为他们寻找一条活路。
本来“屠龙术”无效,就已经够让人头痛了,偏偏这个族群还有一个不能迁徙的祖训,这简直是无解,他们只能在这里等死。对此阳鸣十分不解,他们的祖先怎么会制定一个这样的规定,这简直是一心想要他们的族人灭绝嘛。而且他们还规定族人不能和外人通婚,这在阳鸣看来简直不可理喻。
阳鸣发了一顿牢骚,可最终还是没有想出任何办法。这令他十分烦恼,连着心情也变得十分差劲。
终于,这一天,有人跑来告诉阳鸣族人暴动了。
因此,也活该那人倒霉。阳鸣将这一两天积攒的火气全部发泄在了他们的身上,当然他没有用剑,只是用拳头和巴掌,在那些族人和落难之人的身上留下了不少淤青和掌印,令他们哀嚎连天,躺在地上不断打滚。
屠龙术非你等所能想象,不要自以为是。恶龙来了,自然有人站出来抗衡,无须你等操心。
这是阳鸣留下的话,简洁霸气,通俗明了。
结果,武力和训诫并施,效果出奇的好。一个个都老实了,再也不敢妄自猜测和胡思乱想。
老族长看着这一切,捋着胡须,笑着点了点头,道了一声:不错。
旁边的龙夏贵则忍不住在心里大呼没有天理:为什么之前我训斥他们,效果却截然相反?
内乱解决了,接着他们要面对的,是外患。
虽然恶龙会不会来本身尚存一丝争议,但在生死存亡面前,他们不敢心存侥幸。
密室之中,阳鸣和几位老人,时而沉默时而议论。
阳鸣开始将注意力放在那张兽皮皮帛上的八个字上,他发现这八个字的涵义并不是十分精确,其中存在一些值得斟酌的地方:族人血祭,青龙可除。这里的“族人”二字代表的是什么呢,是一个族人,还是两个、三个或者是全部族人呢?这里并没有说明。
对此几位老人表现得有些不善:不能因为除龙就牺牲他们的族人,哪怕一个也不行。
阳鸣道:如果不除龙,龙就要覆灭你们的族群,到时候你们一个都活不下来。死一个或者一两个,和死全部,你们怎么选?
大家不得不承认这个问题值得思考,因此将目光集中在老族长的身上,希望还有一些他们不知道的上一届老族长口授下来的东西,然而老族长摇摇头:在我之前的族长并没有跟我说过只言片语这方面的信息。
因此这里的族人到底是几人,他们还是不能确定。
于是他们开始做出一些假设,如果是一个人,他们该怎么办;若是两个或者一部分,他们又该怎么办;当然如果是全部,就根本不需要考虑了。
龙夏贵激动道:如果只需要牺牲一个,就让我去死好了。
其他四位老人纷纷道:不行,再怎么也轮不到你,你是族长,族人不能没有族长。还是我去!我去!我去!我——去!他们争得面红耳赤。
这时老族长淡然道:还是让我来吧,我已经将族长位传给夏贵,作为老族长不应该苟存于世的。
众人自然坚决反对。
龙夏贵道:我这个族长一点也不称职,我终于知道了上任老族长为什么会将族长传给你而不传给我了。我确实不合适当这个族长。但既然我现在已经当上了,就让我为族人发挥最后一缕光和热吧。
不行!
不行!
众人各执一词,谁也说服不了其他人。
阳鸣忍不住感叹,就算是只需要一个人都很难做出选择,何况是两个以及更多呢?
最后龙夏贵力排众议:都别争了,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们几把老骨头就一起吧!
其他几位老人沉默,算是默认了这话。
阳鸣见到这样的情景,十分感动和敬佩,向几位族老施礼道:几位族老为救族人视死如归,晚辈十分感佩。
龙夏贵道:我们都一把老骨头了,迟早都要死,若是牺牲我们几个可以拯救族人,这又算得了什么。
其他几位老人也点了点头。他们就担心,怕是事情没那么简单。
这次众人的讨论终究没有更大的进展,摆在他们面前的,似乎就是一个死局。
阳鸣回到了山洞。
躺在岩石床上,他还在思考这个局面,希望为这个族群找到一线生机,同时也想为几位舍已为人的老人谋得一条生路。他在心中祈祷:曾经住在这里的列位龙姓祖先,若你们在天有灵,就给我一些启示吧,启示我为你的后代族人谋取一条生路,好让他们能够一直延续下去,千秋万代,香火不断。
可惜这晚无梦,因此他并没有得到龙姓祖先的什么启示。
不过他心里却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逼迫几位族老和他们的族人破除陈旧的祖训,让他们离开这里。他心想这里的人是呆板守旧的,可他不应该和他们一样呆板守旧啊。因此,就让他来帮他们破除这个毫无道理的祖训吧。
这一天,阳鸣进村了。但是族人对此并不在意,因为他们已经知道了他和几位族老之间的关系十分友好,他们还知道他经常去和他们的族老一起议事,他们猜测他和他们的族老一定在商量着怎么灭龙吧,因此他们不但不阻止阳鸣进村,反而十分欢迎。他们心想这次阳鸣进村也一定是去和几位族老议事的,因此一个个都笑着跟他打招呼:呵呵,来啦?今天好早啊!吃饭了不,要不先来我家吃点吧!
阳鸣自然也笑着回应他们:呵呵,嗯,今天要议论的事比较多,因此来的比较早。吃饭就不必了,我已经吃过了,谢谢啊!
然后他一路和族人们欢快地打着招呼,一边若无其事地往子惠家的方向而去。
族人们终于发现了他走的方向不对:咦,你怎么往那个方向,族长的家在这个方向啊?
阳鸣道:呵呵,没事,这不还早嘛,我怕族长还没吃完饭,所以先溜溜弯儿,消化一下早饭!一边说着一边加快了脚步。
又有人发现了他走的方向的特殊性:咦,不好,那个方向是子惠的家,他要去见子惠,快拦住他。说着已经追了上去。
然而阳鸣的速度已经让他们望尘莫及,他们只能不断地喊:不好啦!外来人要带走子惠,快拦住他!快来人啊!来人啊!拦住他!
听到喊声的人连忙响应,从家里冲了出来,有人还不忘带上家伙。他们一边往子惠家跑,一边也跟着前面的人一起喊:抢人啦!快来人啊!抢人啦!快抓住他!别让他跑啦!
这个队伍很快如同滚雪球一般壮大了起来,一群人气势汹汹,声势浩大。
这个时候阳鸣已经冲进了子惠的家中,子惠一家三口正在吃早饭,还没反应过来,阳鸣已经将子惠横着抱起,子惠惊呼一声,连忙搂住了阳鸣的脖子。接着阳鸣很快跑出了这间屋子,只来得及留下一句:伯父伯母,借子惠一用。弄得二位中年人的脸上阴晴不定——这句话歧义很大啊。
阳鸣抱着子惠往村子外面冲去,他很快发现了叫喊着冲上来的族人,于是避开前锋,往侧边跑去。他的速度很快,即便抱着一个人,也比那些族人快一些。因此他甩开了族人,跑到了村口。到了村口,他用大拇指和食指塞到嘴里吹了一声嘹亮的口哨,不一会儿马儿跑到了他的跟前。他转过身来,面对着村子。这时族人们也已经到了村口,一个个都愤怒地瞪着阳鸣。
阳鸣对他们道:今天我要带走子惠,你们若想要把子惠抢回去,就尽管跟我来吧。说完将子惠抱上了马背,让她跨在马背上,随即自己也跨了上去。他用双手环着子惠的细腰,拉着马缰绳,又回过头来对众人道:我要破除你们陈旧腐败的祖训,我要跟子慧结婚生子,我要你们眼睁睁地看着你们的祖训遭到践踏,我要让你们知道你们世代尊崇的祖训在我眼里,简直一文不值。
这时他前面的子惠终于忍不住道:你今天怎么啦?你在说什么呢?你要干什么?
阳鸣道:子惠,我喜欢你,我知道你也喜欢我,你愿意跟我一起离开这里,浪迹天涯吗?
子惠:我......
阳鸣勒转了马头,因为这时族人们已经疯狂地冲了上来。他驱策着马儿往青云镇的方向而去。龙首山与青云镇之间这条路是唯一通往外界的路。马儿的速度并不快,只是保持着一种奔跑的状态,这种奔跑是一种放松的奔跑,不追求速度,只追求舒适。因此后面的族人虽然追不上,却也不至于把阳鸣给追丢了。阳鸣想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想要刺激着这些人离开这片土地,这片他们土生土长的土地;让他们知道,他们并不是不能离开这里,离开这里,对他们来说并不意味着失去什么;让他们明白,他们的祖训,不是不可以破。
阳鸣自顾自地驱策着马儿不快不慢地往前跑,后面的族人仿佛精力无限,居然一直追在后面。他们一个个都已经愤怒到了极点,眼睛通红,如同野兽一般一边嘶吼一边挥舞着手中的家伙奋力奔跑,朝着前面的两人一马追去,誓要追上他们不可。
不知不觉中,阳鸣已经“带”着身后的众人走出了龙首山下的那片草地,穿过了一道小山,算是来到了外面的世界。然而身后的众人既然不知所觉,依然如同一群野兽一般追着阳鸣。阳鸣只好驱策着马儿继续往前跑。
这时子惠突然轻声道:好了,我们还是停下来吧,已经跑得够远了。
阳鸣道:后面的人还在追呢,就让他们一直追好了,我倒要看看他们究竟能追多远。并且他还不忘对子惠笑道:让我们一起通往世界的尽头吧,我们一定会找到一片新的自由的天地。然后在哪里结婚生子,白头到老......
子惠羞涩地嗔了他一句:你说什么呢?
阳鸣哈哈大笑,驱策着马儿继续往前跑。
然而接下来令阳鸣惊讶了。他发现后面的人还在后面追,他自问就算是自己,跑了这么远的路,也应该感到有些疲倦了。可后面的众人,却仿佛不知疲倦一般,一直穷追不舍,连速度都没有慢下来,一直保持着一开始的速度,俨然一副不追到他不罢休的架势。这让他有些纳闷,忍不住嘟哝了一声:难道是自己一开始说的话太过了,拉仇恨的效果超标了?
阳鸣没有办法,只能继续跑。他发现现在居然反过来了,不是他逼着族人们在后面追,而是族人们追得他不得不继续跑了。这不得不说是一个令人哭笑不得的结果。
然而就在阳鸣以为后面的人会一直追下去的时候,后面的人却突然停了下来。非常突兀地停了下来。如同一片阴云笼罩了人们的心头,如同一道闪电轰击了人们的脑海。
恶龙......
不知道是谁低语了一声。
然后追来的人群如同沸水一般轰然炸响。
恶龙!
恶龙来啦!
快回村子!
天啊,恶龙来啦!
快!快回去!
阳鸣大吼一声:别回去!
然而那些族人怎么可能会听他的,一个个都已经疯狂地在往回跑,在往村子的方向跑去。
回去你们都会死的!
那些人仿佛没有听见,或许他们也确实没有听见。他们只顾着疯狂地叫喊着往回跑。
你们族长的屠龙术是假的!阳鸣的眉毛都立了起来,急得眼睛都红了。
可惜那些人的速度居然比刚刚追他的时候还要快,此时已经离他有一段距离。
他抬头望向天边,虽然恶龙还很远,但是可以看出,它的方向赫然是直直地朝着这边。似乎是刚刚众人追逐时的喊声惊动了它。
子惠突然道:我们也回去吧!
阳鸣本来正在迟疑着要不要回去,听子惠这么一说,他对她道:回去我什么都做不了,什么也帮不上,我们可能也会死去。
子惠转过来泪眼婆娑道:我不怕死,我只想和父母在一起,和族人在一起。
子惠......阳鸣深情地看着她,然后脑袋缓缓凑了过去,用嘴唇贴上了她的双唇。
只此一吻,让两人仿佛经历了一个世纪那么遥远。
唇分,阳鸣调转马头,往村子疾驰而去。
两条腿毕竟比不上四条腿,阳鸣追上了前面的族人,不忘对他们喊道:不想死就别回去!然后撇下他们,继续往村子跑去
阳鸣冲进村子,直接大喊:恶龙来啦!快跑!
他一边策马往子惠家跑去一边大喊,让村子里的人赶快离开这里,有多远跑多远。可是族人们听到恶龙来了之后,一个个都只是表现出一股惊恐,却并不行动起来,都站在那里无动于衷,如同一个个木桩一般。
阳鸣到了子惠的家,她父母两人正站在屋子前面看着他们跑来。他们听到恶龙来了的消息也是和其他族人一样,只是惊恐,却并不逃跑。大概他们都以为族长的屠龙术一定会灭掉恶龙,并且他们都知道祖训的第二条就是不能离开这片土地,死也要死在这里。因此,阳鸣想要让他们逃难,离开这里,是万万做不到的,那不过是白费心思而已。
那些落难到这里的人,听到消息,并且他们也很快看到了朝这边飞来的恶龙之后,一开始也免不了有些慌乱,但很快他们果断越过了界线,冲进了村子里,希望得到这个族群的屠龙术的庇护。
阳鸣下马,将子惠抱了下来。子惠冲向父母,三人抱成一团,都忍不住落泪。
恶龙的身影已经不远,村子里的人都能看到它那粗壮的身躯、乌黑的鳞片和那狰狞可怖的龙头。
这时人们仿佛心有所感,纷纷看向一个方向,那是石鼎的方向,只见六位族老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石鼎两边的台阶顶端。他们的身体站得挺直,双手背负在身后,他们都在看着恶龙渐渐逼近,脸上却没有露出丝毫恐惧的神色。
族人们看到了他们的主心骨这般云淡风轻,脸上的恐惧都消散了一些。
阳鸣自然知道六位老人的打算,脸上忍不住露出悲怆的神色。
恶龙的身影已经很近,它已经到了村子的上空,却忽然停住了。它悬停在空中,弯曲着身子,俯视着村里的众人,如同俯视着一群蝼蚁。
人们终于可以看清楚它的全貌:鳄鱼一般的嘴巴微微张开,露出鲨鱼一般尖利的牙齿,两根长长的鱼须在它的上颚舞动;牛眼一般大的眼睛;头上长着一对鹿茸一般的龙角;它身上的鳞片乌黑铁青,如同铜浇铁铸一般泛着光芒;它的四只爪子如同鹰爪,苍劲有力;和传说中的一模一样。
当然恶龙停在上空可不是为了让众人看清楚它的样子的,它仿佛是在众人中挑选食物,突然之间俯冲下来,降落在地,抓起正在呆愣中的两人就往嘴里塞,鲜血在它的口中喷洒,两人哼都没哼一声就被咬断了半截。
人们终于醒悟过来,尖叫和嘶吼并存。
杀戮就这样突兀地开始了。恶龙将剩下的半截身体塞进了嘴巴里,然后又在众人中物色新的食物。
人们开始沸腾,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四处乱窜,有人在躲避,有人在找家伙,还有人在看着石鼎旁的族长等几位族老,因为那里蕴藏着他们的希望。
可他们没有想到接下来的一幕却是:老族长仰天长啸道:苍天在上,列祖列宗在上,不肖子孙龙抬头,今天为除恶龙,以血祭天,望苍天明鉴,列祖列宗明鉴。说完就用一把不知从哪里拿出的刀子,毫不犹豫地隔断了自己的喉咙。鲜血从喉管里喷洒出来,身体倒进了石鼎之中。石鼎厚实,没有从里面传出什么声音。
然而石鼎没有什么反应,恶龙也没有什么异状,依旧自顾自地“进食”,左边咬一下,右边咬一下,怡然自得。
几乎没有停顿地,现任族长龙夏贵已经在仰天长啸:苍天在上,列祖列宗在上,不肖子孙龙夏贵,今天为除恶龙,以血祭天,望苍天明鉴,列祖列宗明鉴。说完他依旧毫不犹豫地割断了自己的喉咙,倒进了巨大的石鼎之中。
接着那四位族老也没有犹豫,一个接一个地说出祀词,割断自己的喉咙,倒进了石鼎之中。
这时阳鸣才知道了那四位族老的姓名,分别是:龙维沙,龙左徒,龙隆文,龙尚祖。这四个名字已经被他牢牢记在心里。
可惜的是,恶龙依旧生龙活虎,它在杀戮,在进食;它自顾自地做着这些,看都没往石鼎那边看一眼。
那些落难之人早就开始发蒙了,他们没有想到所谓的屠龙术居然是这样的,他们一看情况有些不对,有些人已经开始逃出村里,准备逃离这里。
族人们早已是双目充血,恐惧令他们绝望,仇恨令他们发狂。有些人开始反击,拿着锄头和镰刀,冲上去就是一锄头,结果锄头卷刃,恶龙无事。拿镰刀的见状,直接将镰刀当做飞镖扔向了龙头,而恶龙伸出爪子轻轻一挡,镰刀弹飞出去。并且恶龙破例对他们特殊照顾,用龙爪将他们拍成一滩血肉。
有些族人终于明白了几位族长的用意,之前几位老人做的一切令他们瞬间明悟,屠龙术需要的条件,是族血,是生命。
仇恨和绝望令他们开始效仿几位族老,他们登上祭坛,毅然决然地说出了祀词:苍天在上,列祖列宗在上,不肖子孙......然后引颈自尽,倒进石鼎之中。
恶龙似乎已经厌烦了慢悠悠地“进食”,开始偏向于杀戮。它用爪子抓起一人,只咬一口,就往边上一抛。很像小孩吃苹果只吃一半就不吃了。有时候它甚至莫名地耍脾气,直接伸出尾巴往人群中一拍,抬起尾巴,留下一片血肉。血肉混在一起,分不清哪一部分是哪个人的。
有更多的人登上了祭坛,他们前赴后继,悍不畏死,仰天长啸,以血祭天。
夔兽石鼎的表面已被染红,石鼎两边的台阶已被染红。
子惠的父亲,龙三清,也和其他人一样,拿起一把镰刀想要登坛血祭,一边的阳鸣有心阻止,却不知该以什么理由阻止,最后只能让他去了。子惠母女二人痛断肝肠,想要挽留,又知道不该挽留,只能无助地哭泣。龙三清回过头来对她们道:好好活着。并用目光看了一眼阳鸣,然后毅然登坛。
子惠的父亲死了,成了众多葬身石鼎的族人中的一员,石鼎开始被塞满。这个时候族人们更加疯狂了,一个个争先恐后地抢着赴死。
恶龙有反应了,正在屠杀族人的它忽然抬起了头颅,用一双铜铃大的眼睛看向石鼎。
这时那些落难之人都已经逃得无影无踪,村里只剩下龙姓族人和阳鸣。并且剩下的多为老弱妇孺,男人多数死在祭坛上,葬身鼎中。还有一部分则在反抗恶龙中被恶龙屠杀,或者被恶龙当成了食物。当然,恶龙并不是只杀男人,它可不认得什么老幼男女,在它眼中,都不过是食物而已。
阳鸣有心拔剑上前抗击恶龙,但自知实力在恶龙面前依旧不够看,只能被动躲避和护佑子惠两母女。
恶龙忽然不安起来,腾飞而起,朝着石鼎飞去。悬停在石鼎面前,它伸出一只爪子,向前按去,似乎想要把石鼎推翻。
幸存的族人见状,双目充血,不断嘶吼:不要啊!
恶龙自然不会理会,依旧向前按去,然而当它的爪子接触到石鼎时,却仿佛触电一般迅速弹了回来。恶龙怒了,它转身冲向高空,然后一头俯冲下来,撞向石鼎。
阳鸣和族人都为此提心吊胆。
好在恶龙没有得逞,反而被厚实的石鼎撞断一只龙角。恶龙一看这石鼎十分妖邪,感觉到了一丝从未有过的威胁,于是腾空而起,准备离开。
然而就在这时,石鼎有了反应。仿佛某个古老的祭坛被激活,石鼎的表面居然有符文在闪烁、环绕。原本塞满尸体的鼎腹中突兀地冲起了一道血光,血光冲天,破开了云层。接着一道血龙在血光中凝形。
诅咒终于应验。
恶龙一看血龙,立即吓得不断嘶吼,冲天而去,一心想要逃遁。
然而血龙很快成形,血光收敛。血龙化成一道血色的光束直直地朝恶龙飞去。恶龙被血龙追上,发出一道雷鸣一般的嘶吼。
这个过程其实很快,地上的众人都一动不动、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一切,都处于一种深深的震撼之中。
只见血龙这时化作一团血雾,将恶龙笼罩。血雾在渗透进恶龙的身体中,似乎在吸收它体内的血气。恶龙惊恐万分,不断嘶吼,不断在空中翻腾、挣扎。忽然血雾又化成了龙形,血龙有意无意地看了村里幸存的族人一眼,人们从它眼睛里看到的,是冷漠和寒意,和一股摄人魂魄的力量。血龙怒啸一声,村里之前被恶龙屠杀的尸骨血肉开始泛着氤氲血气,血气朝它聚集,被它吸收,成为它身体的一部分。直到地上所有的血肉化为血气被它吸收。人们发觉它的身躯粗壮了一些。这时人们才发现,血龙的身躯要比恶龙短小一些。恶龙越发恐惧,这个过程想要逃遁,然而血龙怎么可能将它放走,瞬间追上,用尾巴将其缠住,然后倒拖着它往村子飞来。恶龙剧烈挣扎,可能因为恶龙的身躯终究是较粗壮一些,它居然能抗衡血龙,并隐隐有占据上风的趋势。血龙暴怒,再次化成血雾笼罩恶龙,继续吸收恶龙体内的血气,过了一会儿,恶龙变得有些萎靡。血雾才化成龙形,继续倒拖着恶龙往村子飞来。
这时阳鸣心里有一种十分不好的预感,他连忙对子惠道:情况不妙,血龙能吞噬血气,我们快走。并且拉起她的手就要往村子外面跑。
然而子惠却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呆呆地望着天空,眼神空洞。他这时才发现,不仅是子惠,在场的其他族人也一样,仿佛被摄走了灵魂,眼睛空洞地看着天空中拖着恶龙而来的血龙。
阳鸣瞬间反应过来,刚刚血龙看了一眼地上的族人,应该就是那一眼,将族人的魂魄镇住了。他大急,剧烈地摇晃子惠的身体,想要将她摇醒。
然而子惠依旧两眼无神,瞳孔黯淡无光。
阳鸣两眼通红,不断地摇晃着她的身体。
血龙忽然已经到了村子的上空。它瞥了阳鸣一眼,没有在意,再次怒啸一声。这一声怒啸仿佛化作了一股奇异的力量,穿透了每一个族人的身体。族人的身体开始沁出氤氲血气,血气和之前一样,朝着血龙聚集,然后被它吸收,成为它身体的一部分。
子惠的身体当然也是如此。阳鸣装若癫狂,死死地抱住子惠的身体,想要阻止血气从她身体里沁出来。接着他发现子惠的嘴巴鼻子眼睛等七窍也在泄露血气,他一口吻住了子惠的嘴巴,然而看着她的眼睛鼻子等不断地泄露血气,他忍不住痛哭,泪水流到他的嘴边,让他尝到了咸涩的味道。
终于,族人们体内的血气被吸干。他们化成了一具具干尸,接连倒在了地上。子惠亦如是,阳鸣没能阻止。他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却无力阻止,他的心已经碎成一片片。
血龙得到了足够的血气补给,身躯已经和恶龙一样粗壮。它再次化为血雾,笼罩恶龙,恶龙继续挣扎、翻腾。但接着它挣扎的幅度在减小,气息不断变弱,直到最后它停止了挣扎。
血雾弥漫许久,终于收敛凝聚。
然而血雾却没有再次凝聚成龙形,而是居然化成了人形。此时恶龙已经被完全吞噬,消失在了空中。空中只剩下了一个血色的人形生物。
接着人形生物改变外貌,血色的皮肤渐渐变黑变黄,最后变得与普通人别无二致。
可以说,他现在就是一个人,只是他身形高大粗壮,气势雄浑。
他从空中飞了下来,停在阳鸣的面前,冷漠无情道:你是谁?
阳鸣抱着子惠的尸体,同样冷漠道:我是阳鸣。
他露出狐疑的神色:你父母是谁,我能感觉到你的体内有一半龙族的血脉。他违背了祖训,应该受到惩罚。
阳鸣面无表情道:我不知道,我从小是一个孤儿。
他见问不出什么,只好转身想要离开。
阳鸣没有感情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你就是龙姓族人的祖先?
他背对着他,没有转身,沉声道:吾名龙在天,说起来,也是你的祖先。说完冲天而起,消失在天际。
这时阳鸣想起了他义父,也就是国师的名字:龙在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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