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的奶奶去世一周了,我才终于提起笔写写关于死亡这件事。
我们都知道这个结局。我们仍然在一天一天地向这个结局奔去。
可能人生就是一场倒叙,但我们对过程一无所知。
(3)死亡是这个世界上最魔幻的事情
活着与死亡,真是一场持续性的告别。
从停止呼吸,到换上寿服,到抬进纸棺,到送上灵车,到推进焚烧炉,到变成一堆残渣和白骨……每一步都像是在训练和提示我们:这个人正在从这个世界上慢慢消失,你们要接受这个事实。
奶奶去世的第二天一大早,灵车就来了。鞭炮声中,我们戴上了白的、红的帽子,目送奶奶的红色纸棺被抬上灵车,才更意识到这是永别。
去往县城火葬场的路上——尽管我很不愿意这样称呼这个地方,显得没有一点温情,我们跟在灵车后面,穿过山,经过村庄,开上笔直的大路。车程40分钟,这是这具身体能够在世界上存在的最后的时间了。
也许奶奶出过最远的门,也就是病着的时候去县城医院了吧。但这一次,她再也不能以自己的样子回来。
原来生、老、病、死,并不是四件事,而是对生命这个过程简单精准的描述。
要问世界上最魔幻的事情是什么,那就是死亡——能把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消失变不见,这还不够魔幻吗?
生命的开始是神奇,以死亡来消失是魔幻,而这两端的中间,便是平凡而闪光的旅程。
排队等候火化时,小小的纸棺被推上一辆简易的平板推车。铁质的推车裸着焊接的痕迹,显得随意而单薄。
为什么人死后的境遇总是这么简陋?
为什么不能这么简陋?虚无的丰盛并不能使我们明白活着的意义,而残酷的真相可以。
——过程丰富就可以了。
焚烧炉吞没了传送带上的纸棺,几千度的高温不过一个多小时就把这具走过了八十三年岁月、孕育了5个子女带大了一个又一个孙女的身体,变成了骨灰盒里的一堆白骨和残渣。
确实,人生如梦,仿佛从未来过。
从一张床,到一张门板,到一具纸棺,到一方骨灰盒,我们所据有的天地终将越来越窄,越来越小,就像奶奶在子女儿孙生活中的位置,会慢慢退居到角落,慢慢被遗忘——我想起她还没有瘫痪的那几年,每次听到我们回来她总是拖着一条腿,鞋子在水泥地上发出滋啦滋啦的声音,朝我们走过来;大家吵吵嚷嚷打麻将没人跟她说话的时候她就坐在一边看着,那个时候她心里是高兴还是落寞呢?
出殡的日子定在两周以后,到时候一定是山花烂漫,阳光普照,就像遗像上奶奶的笑,温暖和煦,以另一种方式看着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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