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您这回是真的戒了？”
——“嗯，真的，不抽了。”语气里有坚定，也带着一丝丝怅然。
…………
小时候，记忆最深的味道竟然不是母亲做的菜肴。高高的屋梁底下，一家人坐在堂屋，大人们聊着，嘴里咂巴着，满屋里飘着的是一道道轻飘飘的烟，有些微的刺鼻。我有时会一直呆望着，看那道烟慢悠悠地往上升，没有既定的路线，随空气肆意流动着，直到它一点点散去。奇怪的是，我一点也不觉得那味道讨厌。
爷爷和父亲都抽烟，旱烟和纸烟都有，识字了以后，老是指着烟盒上的字念出来：吸烟有害健康。他们都只是听听，笑笑，不置一词。有一次在借着给爷爷点烟的空当，躲开他们的视线，我偷偷地吸了一口，哇卡卡，有点儿呛耶，这玩意儿并不好嘛，赶紧把烟送了回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习惯了的原因，那时候没有什么免抽二手烟的意识，他们抽烟也从不避着我们小孩子，闻到烟味儿，我也没有什么异样的反应。每次在给大人们递烟的时候，我还很开心。后来，不知是不是慢性鼻炎的缘故，反正嗅觉是不怎么灵了，可是，烟味儿太浓，无法消失。一回到家中，就会闻到那股熟悉的味道，总觉得很安定。
听母亲说，父亲半夜起来都会抽上一根烟，更甭说在地里干活的间隙。我常常看到他们一边抽着，一边歇息，沉思的神情，凝重的表情，不知道在想着什么。有人借酒意寻找诗情，有人借吸烟催动灵感，而我的父亲，只是单纯的嗜好，借之放松神经，减轻疲惫感，只是在渐渐享受着这一种飘飘然的状态，不愿意戒掉，这一沾上，就抽了好几十年。
母亲和我们几个孩子也曾想过法子让父亲戒掉烟瘾，但最终以失败告终，便再也没有提起过。即便是听到半夜起来抽烟的父亲发出连续的咳嗽声。就让他有一点点属于自己的爱好吧，即便是在与健康作对，即便这算不得孝顺。
我就想着，等我可以挣钱的时候，就一定要给父亲买好烟抽。
然而，这一回，父亲下定决心不再碰烟了。个中缘由，知道了，未免会难过吧。毕竟，这是他曾经多么钟爱的东西。我的念头从此也就只能打消了。
大一下学期的那个冬天，爷爷离开了。如今，父亲也不抽烟了，以后回家了，我就再也闻不到了。只能在回忆里找寻，连同那些温暖的记忆。只能凑近母亲做的菜肴，使劲儿闻。
今天是父亲的生日，细想起来，长这么大，都未曾认真地陪他过过一个生日 ，愧意深深，却也无用。在异地的我只能打个电话，传递一声祝福。
下次回家，要陪他好好喝两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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