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轨是远行的信号
遥远的离开
或者遥远的归来
就像一个站台
有相聚也有分别
铁轨冷冷的躺在路基上
不知道从哪里开始
又到哪里结束
关于铁轨,我的回忆总是愿意停留一个站台,横跨整个车站的铁路,我在这边,老人在那边。东北冬天的风,更像一条水流湍急的河流,冲的她像一片无依靠的树叶。高三放学后,处处可罗雀,光秃秃的路像粘在报纸上的一段胶条,歪歪扭扭在光秃秃的树林里。我回家,必须要经过这条路。每次决定踏上这条路,钻进这片林子的时候,都觉得很悲壮,觉得自己是个孤单英雄。走在那条路上,就像榕化在黑暗和树林子里,永远也走不出去一样。然后加快速度奔跑起来,直到零下三十几度的天气里,跑的满头汗。
我不让自己在校门口等着。因为这意味着来接我的老人,她要跨过铁轨,再走过林子,接到我还需要折返回去,再历经一次。
每次我气喘吁吁跑到车站里时,对面的老人刚好到达,隔着好几对铁路的另外边。她晃着手电筒,灯光模糊成一个点。
“是我老闺女吗?“
“搁那嘎达站着别动,我过去接你”
“你别跑,瞅点道儿啊,小心卡拽了”
……
我在她急切的唠叨里,横穿马路,迅速窜到她跟前。我用手电筒的光,晃她的眼睛。她总是哈哈笑着骂起脏话。她的脏话刚离开声带的时候,就被大风掠夺走了,留下一份踏实。我可以慢慢的和她一起爬坡回家,相互拉着拽着。
我有一把小手电筒,是她专门买就给我放学路上用的。可是我一个人的时候不想打开,总感觉,我亮着一束光,就会暴露在黑暗里,黑暗就会顺藤摸瓜找到我。
她接到我以后,我也不用这个手电筒,她也关掉并塞进我书包里。因为回家的路,脚都认识。一路往高处走,最高最远处灯光暖暖的地方,就到家了。
进门脱了外衣,摘了帽子围巾口罩手套,灯光照射下,她额头反光,原来,她已满头大汗。
她是煤矿*长家娇气的大小姐,后来做了几十年煤矿**长的富太太,没吹过冬天的风,没走过冬天的黑。胆子小的像个小女孩。后来家道中落,她父亲去世,丈夫不久后也因事故,抛下她和孩子。她反而在外人眼里强大起来,艰难的拉扯自己的三个孩子。家里依然维持着之前金碧辉煌的模样。只是时间给这富丽堂皇,刷掉些颜色。
我知道,她也是怕黑的,却不忍心我一路看不到依靠,便自己怕着也走出家门。每次到家脱外衣的时候,她总是愧疚的问。
“老闺女,过林子时候害怕没?”
我总是故作轻松假装豪迈的说。
“怕啥,有狼呀?正好我打死它,抗回来吃肉”
她边挂衣帽边呵呵笑着,又骂起脏话。
她骂我,但是更像诅咒这夜的黑,这风,这林子,这铁轨,这该死的生活,这不甘的心。
那时,两个哥哥已经成家,姐姐也远嫁去了石家庄。我成了她的独宠,她总是喊我“老闺女”,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这样喊我。逢人就忍不住说,我老闺女挂着吊瓶都能考上大学。
偏僻的车站,虽然铁轨有好几对,往来的火车却不多,生活在这里的人,闭着眼睛都能知道哪条轨道,几点过火车。或者说,能根据哪条轨道过了火车就能知道几点了。
白天的时候,来到车站,看着铁轨,没来由的喜欢。我喜欢踩着铁轨走,走几步失去平衡,掉下来了,再踩上去,被摩擦的明亮又光滑的铁轨面,反着光。她知道哪条铁轨一整天闲着,所以我从不担心,那种突然火车呼啸而来,是影视剧里的桥段。
白天的车站总会按时停着几节货运车皮,空着,上面好些黄豆。这些黄豆是没人要的。她就是来收捡这些黄豆的。等收拾好了,把黄豆放在铁轨旁边,她就陪着我走铁路。
(不想写了,困了)
两个月前,她在铁轨上摔骨折了一条腿?
“在哪里摔的?”
“我接你时,你跑过来的那里”
……
她不是我妈。是我妈同父异母的姐姐,我大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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