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可以好好说再见的时候,要认真说再见,因为到了真正再见的时候,已经没有机会再好好表达了。 ——题记。
今天工作效率不是很高。在冷气的吹拂下嗜睡。
中午和同事出去散步二十分钟,拍了几张酒店周围的生态照片。田园生态很是不错,北地的乡间勾起南人思乡情切。
恰巧这两天看林海音写的老北京的风物和事件,桩桩件件寄托着远子的乡愁。而我近年来,也已经渐渐不怎么回故乡了,故乡于我的联系已经是越来越稀薄。
难以忘记的故乡,我十岁之前的乐土,而最深刻的一幕,还是姥姥去世前,坐在老家舅舅的老屋屋檐下,我们的道别。
那时八月底,姥姥的病,在市里我家中盘桓数月,无有进展,医生已经宣告回天无数。半夜里姥姥常常给病痛折磨得不能入睡,又忍不住半卧着呻吟。我知道姥姥是很想活下去的,她一生都是坚强的有生命力的人,然而数月的痛苦折磨,不得不让所有人接受接下来可能的现实。她想回老家,强烈要求,不想给子女添麻烦,但是我知道,那并不是一个人在面对死亡时会有的本意。人,总是求生的。
而我即将来北京上学,我要离开了。一个暑假的相处陪伴,我是否跟姥姥好好聊过天,是否听过姥姥的心里话,是否用了自己最大的努力照顾姥姥?答案是肯定有的,在那时那刻,我一定全心全力付出着。但是此刻,我却为何依旧愧疚?因为回忆起来,我做的又是那么不够。现在的我,懂得如何做的更多,也有能力做的更多,可是却没有机会了。
离开家乡的前几天,我回老家去看姥姥,住在舅舅家。乡间的夏季进入尾声,站在院子里,能看见远处苍翠山峦雾气弥漫,天色阴沉欲雨。落雨了,秋意在雨水中从地底升起,大家换上单衣,在屋檐下看雨丝纷纷。姥姥也坐在屋檐下,背后垫着毛毯,我又给她披上一层薄毯,她执意不要披,说不冷。姥姥要我把她衣柜里的毛衣拿出来散散味儿,她说:如果不死,马上就能再穿上了。我走进她那一间在雨天里光线昏暗的屋子,在斗柜里翻检她的衣物,实在没有特别好的衣物。我很难过,但是知道这种难过是无济于事的。我找到她说的那件毛衣,针脚粗糙的毛衣,再从屋子里走出来,搭在她身边的晒衣绳上。当然能再穿,我说,眼里不禁又漫上泪来,但不想被她看见,我又转身去屋子里给她倒水。
那个下午,雨终于没有停,而我终于要走了。大姨不让我离姥姥太近告别,说怕她情绪激动。于是我拿着自己的行装,站在路口,远远地隔了两三米的样子,跟姥姥说,姥姥,我走了,你保重身体。
这是我最后悔的事。
这是我最后悔的事,我们每一个人都清楚地知道,这是最后一次见面。我自己也是非常清楚的。
然而为什么我还是那么轻易地就说了再见,那可是我最爱的姥姥啊!小时候照顾我长大的姥姥啊!而姥姥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呢?她虽然气力不足地缩在椅子里,还是鼓起气力地像以前任何一次送我离开时说,走吧,还挥了挥手。
我们都如此潇洒,如此不善表达。姥姥也许希望我多陪她一会,也许希望我好好给她一个拥抱,也许想好好哭一场,但是都没有,不善表达的我们,在秋雨纷纷的那一刻,永远地遗憾地说了再见。
开学第三天,在新环境里学着“红楼飞雪”的我,接到了妈妈的电话。
天人就此两隔。
这是我永远的遗憾。
晏小衫 2016.7.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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