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应该是一年中最美好的一段时光,拂面的春风没有了三月料峭的寒意,也没有了二月剪刀的硬朗,只剩下和煦和柔软。就像儿时母亲的怀抱,和冬日里母亲做的棉衣,温暖如斯。
儿时对于母亲的印象,大多是一个忙碌的身影。勤劳的母亲每天天不亮就起床,白天忙于田地耕作和洗衣做饭。夜晚的灯光下母亲的身影会被拉的很长,昏暗的光线里,除了偶尔给我们掖掖被角,母亲甚至顾不上看一眼熟睡的我们,一头扎进堆在床头的针线活······
母亲很善良,在那个贫困交加的年代,乐施好善的品行弥足珍贵。春天的时节,家里的粮囤会日渐捉紧,大姐出去上班后,家里生活条件好了一些。记得那时小山村里有个“傻子”,大家都叫他“实眼”,其实也并非真的傻痴,只是长相也有些怪异而已。七十年代家境雷同的小山村,每家的日子都捉襟见肘,数着米面地瓜量秋收的日子。“实眼”经常会走街串巷的去邻居家讨吃的,每次来我家时,母亲会很自然的从大哥抹上荤油的煎饼上掰下来一块,递到“实眼”的手上。我是有些害怕他长相的,因为村里有些人家经常会拿他来吓唬小孩子。母亲在我们面前像平常一样对待他的不请自来。“实眼”来我家的次数就会多了起来,哥哥会在他来的时候,主动给他掰一块煎饼,而我渐渐也不再害怕他有些区别常人的面容。是母亲的善良让我们学会了给予和接纳。
小山村居住久了,村民间那种淳朴和热情大家司空见惯,家家户户的大门都是敞开的,邻居们你来我往的不需要过多的客套。尤其是夏天,院里的老槐树底下,会有一些饭后和母亲来拉家常的邻居。母亲总会烧开水,泡上一壶姐姐从城里捎回来的茶,和四邻右舍一起品尝。在飘满茶香的小院里,母亲会劝说房前的马叔以后少打孩子,孩子大了就懂事了;母亲会给屋后的张婶宽心,别再为些小事和张叔计气,都多半辈子过来了,老了脾气就绵了;偶尔遇上正在气头上的小两口怄气,母亲就会和那家的小媳妇现身说法,我和您叔一辈子木红红红脸,您们这会日子比我们那时候好多了,两口人在一块就得好好噶胡啊。
母亲的善良、醇厚和质朴,让我们在搬离小山村的那天,好多村民围在母亲身边依依不舍的送别。时至今日,母亲和三十多年前的老邻居依然维系着多年不变的牵挂和感情。
母亲一直是唠叨的。幼时母亲会在饭桌上唠叨偶尔剩饭的我,不知道庄稼人的不易,剩在碗里的几粒米也会让母亲说上半天。冬日流着鼻涕的我进门总会让母亲唠叨一番,在外面玩多久了也不知道回家,非冻成这样再回来。伴随着母亲或教导或惦念的唠叨,我会努力学的乖巧一些,但母亲的唠叨却与日俱增,特别是我为人母之后。每次带孩子回家,母亲的第一句话总会埋怨我给孩子穿少了,嫌弃我这个当妈的粗心。即使是夏天,母亲也不理会我的解释,总说早晚凉,多穿点没坏处,总比把孩子冻感冒了强。有时我忍不住会和母亲强词夺理几句,母亲有些讪讪的住了口,临走时还是不忘嘱咐下次出门多给孩子加件衣服。在母亲的眼里,我始终是个没长大的孩子,需要她时刻的牵挂和唠叨。
随着年事已高,母亲的惦念越发的多了起来。每年夏天八十多岁高龄的母亲会剪裁缝制很多的短袖短裤,纯棉的,花布的,穿起来清凉舒服,我们姊妹兄弟五家,家家大人孩子都有。有时看母亲戴着老花镜,驼背弯腰的仔细裁剪,我心里很是心疼母亲的辛苦。在母亲又一次给我量身制作时,会推脱不要,母亲总会嗔怪我的不识好歹。从旧时代走过来的母亲节省惯了,裁剪下来的布头也是有用的。母亲每每在拼接那些花色各异的布头时,絮叨着,也畅想着,自言自语说着趁眼看的见,给后辈做几个小枕头,这些棉布软乎乎,将来小孩枕着舒服。之前我和姐姐总会嘲笑母亲,说这些东西等多少年过后就过时了,母亲不理会我们的打击,执意去做,哪怕有时累的腰酸背疼,老眼昏花。直到去年父亲走了,我们开始理解母亲的执着,她亲手缝制的岂止是几件纯棉的布衣,那千针万线包含了母亲对儿女永无止境的关爱和惦念。
母亲于千千万万的母亲中是极其普通平凡的。她和众多天下的母亲一样勤劳、善良、朴实;她也和很多心疼儿女的母亲一样拥有唠叨、啰嗦、惦念; 这样的母爱是真实的,也是朴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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