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女人找上门来的时候，许念有半天回不过神。
没有道歉，掉不下的眼泪像是在炫耀，交代完事实，女人只喝了一口柠檬茶。
没有争吵，像是要守住她最后的自尊心，许念硬是喝完了最后一口咖啡，才离开卡座。
出租车行驶在下班高峰路段上，车身与阳光交织的十分火热，路过的树荫只好穿插着走，在暗地里咆哮。
许念开口后，秦安吃惊了几秒，接着握住双手颓丧低头，看起来什么都不敢解释，除了那句刺耳的对不起。
为了保证自己不会疯掉，许念安静的跑去常去的饭店吃了饭，看了一场八点半的电影，打电话跟父母聊日常，清楚的数完了到家的六个转角。
徒步走上五楼的时候，许念几乎花光了所有情绪，以致家门口出现秦安时，许念不知所措，心慌的往包里摸钥匙的时候，才发现她居然把影院的3D眼镜带了出来，憋着眼泪继续往包里找钥匙，找到钥匙时就像终于找到了后盾，下意识的开始放狠话，“你如果是来和我分手的，我已经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我不是来分手的，我们谈谈好不好？”
“谈什么？谈你怎么跟她乱来？谈她居然那么爱你非得主动找我坦白？”
“那天我们一群人都喝醉了，尤其是我，我发誓，我真的以为睡在旁边的是你，那真的是个失误”
“你对她也这样说吗？那只是个失误”
秦安突然噎在当场，垂下头不再开口。
许念握着半开的门的门把手，看着秦安苦笑，“那我是不是该谢谢你？”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不知道为什么睡过去是你的脸，醒来就是她，我知道我百口莫辩……”
因为用力，许念嘴巴上的溃疡都被她抿破了，口里瞬间充斥着满满的血腥味，后知后觉才感到疼痛，碰了碰嘴巴，许念决定对他微笑，“我们分手吧，光是下午到现在，我就感觉天旋地转的，我拿什么来承担以后？分手吧，正好我们都解脱”
关上门，许念就往厕所冲，用水漱口，看着镜子里面头发散乱，眼睛红肿，穿着蓝色雪纺长裙的姑娘，什么都不敢想。
只是，镜子里的那姑娘哭了，镜子外的这姑娘心疼了。
02
分手后的第七天，许念手机上又显示了秦安的号码，许念挂断了电话没接。
不久就来了信息：
——我在你家门口。
许念想了很久，透过猫眼看得时候，他还在。
秦安烟瘾不大，一直绅士的保持在许念面前不抽烟，本来都戒了的，最近什么时候又抽上了。
许念突然就想起分手的那天晚上了，像个疯女人，没喝一滴酒，居然用着醉汉的德行给秦安打电话，毫无预兆的就要他道歉，听完一遍又一遍的对不起，又觉得不够，也不知道怎样才够，心中升起的无可名状的怒火，让她快要爆炸。
“你来干嘛？”
“想看看你……我能进去吗？”
秦安他不能熬夜，一熬夜胡子长得特别快，每次许念都会及其认真的给他刮胡子。他还特别爱干净，衣服总是穿的整整齐齐的，身上总带着香皂的味道。
这些，今天都去哪儿了？
许念摸着靠屋子那头的门面，无意中碰到了秦安之前挂在上面的雨伞。因为许念有些马虎，下雨天经常不带伞，秦安每接她一次，就放一把雨伞在这里，家里堆了很多这样的雨伞，许念没办法，又全部给他搬到了后车厢里，可后来，雨伞又都“送”过来了。
“我家只有凉白开，不介意的话”
“我就喜欢凉白开”
秦安坐在两人之前一起去挑选的灰色沙发上，许念就坐在他的地面，回忆瞬间涌上心头，他就安静的坐在那里，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此刻的瞬间让人温柔。
想到咖啡馆的事情，回忆顷刻崩塌，大概是跟她自己置气，许念语调很冷，“你来这里她同意了吗？”
“我跟她没有联系，也不会跟她在一起”
“为什么？就因为对我有负罪感？”
分手的这几天，许念才开始后悔反思自己，埋怨自己为什么是一个不善交际的人，身边为什么没有结下完完全全放开心思吐露情绪的朋友。她的生活圈里，愿意去麻烦的人只有他。难过之后接踵而来的是迟来的疯狂，许念几乎砸光了秦安留在她家能砸的小物件，看着自己被玻璃划伤的膝盖，许念不知道哭了多少次。
那几天许念特别害怕独处，心一静下来就忍不住去想他，停不住的要去怨他，偶尔还会神智分离的认为自己依旧在恋爱，整理书架找不到以前买下的书，下意识就准备打电话问他，回过神就开始骂自己傻瓜。
“许念，你告诉我，我能够做什么？只要你说，我全部去做”
“水喝完了，你回去吧”
许念收起茶几上的玻璃杯，杯子明明是新的，许念却总感觉比不上之前的那个。
“许念”
正走到洗碗池旁边的许念，丢下理智就开始大吼，“我们已经分手了，你还要闹怎样！”
“我没说要分手，我绝不可能分手……我根本放不下你，我是爱你的，许念”
那你还让我难过？
许念不敢问出来，问一次，两人就又得重新回到那天，许念真的受够了那种透不过气的绝望。
察觉到秦安红肿的眼睛，许念心就软了下来，心一软，就又开始痛恨自己的不坚定，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杯子明明都换成新的了，她也已经要赢了。
新买的杯子不知怎么从叶念手里滑了出去上碎了一地，许念突然蹲在地上大哭。
“秦安，都怪你，我们本来好好的……都怪你”
03
直到现在，秦安还一直以为他跟许念是在这座城市遇见的同乡。他哪里知道，早在高中，许念就“认识”他了。
那时他是高许念两届的师兄，主持校园广播之声，许念是新来的广播员，第一次见面，许念叫他师兄，他笑着点点头，指着许念头上的掉落的黄叶，轻轻拿了下来，之后，端正的坐在位置上，好听的声音盘旋整个校园。
那是许念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听秦安主持校园广播。
没人知道，许念偷偷私藏秦安的联系电话和QQ，没人知道许念偷偷学习秦安喜欢的乐队的歌曲，更没人知道，为了“碰巧”看一眼安静坐在课桌上做题的秦安，教室在一楼的许念，路过六楼中间教室去厕所，多跑了多少层楼梯，转了多少拐角。
两人确定关系是在夏天。大概是连着几天吃冷食，许念因为胃不舒服挣扎了半天，最终请了星期五的小半天假，打电话请关系较好的朋友陪同，朋友却因为公事无法脱身，许念最终决定一个人去医院，诊断为急性阑尾炎。吊瓶打了一瓶又一瓶，由于身子虚，贪困，睡着了连个看输液瓶的人都没有，再加上大大小小的检查要做，化验单要送，交费什么的，除了心酸许念想不出别的情绪。秦安却赶了过来，拿着化验单楼上楼下，忙活了一下午。本以为秦安晚上就走了，许念半夜迷迷糊糊醒来查看输液瓶是否见底的时候，秦安正站在旁边摁护士铃，许念正打算说你怎么还没回去，秦安却低头说了一句，其实你可以依赖我的，比任何情话都要实在，动人。
那之后，秦安时刻管着许念的胃，千叮咛万嘱咐，可拉不住许念喜欢吃火锅的心，同事聚会回家没多久，胃马上有了反应，许念并不想破坏秦安的休息时间，抱着抱枕躺在沙发上缩成一团，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秦安已经把她抱到了床上，见许念醒来，秦安一边抱怨她睡觉连别人把她抱走都不知道，一边细心的为她泡药还要她把吃掉的火锅吐出来，居然还能腾出手给许念暖胃。
记忆最犹深的许念人生中第一次喝醉。同事们都说她还在饭席上就嚷嚷着秦安的名字，之后被她男人当众抱了出去，一群人可好一番羡慕。许念却完全不记得这些，只记得自己吵着要给秦安生孩子，像个孩子一样大晚上站在路边跟秦安争论要生两个还是三个的问题，把秦安好一顿折磨。
交往之后叶念才明白，在秦安没有出现的大多时间里，她的生活是空的，总觉得世界该是什么颜色就是什么颜色，从来没有试过用不一样的眼光去看。他的出现，就像洁白的天空上飘过的红色氢气球，白与红的交映，强烈而又不突兀的色彩冲击，让人内心黑白的人可以记很久很久。
04
距上一次跟秦安见面，又过去了近二十天，许念收拾完家务，坐在沙发上发呆，脑中的思绪提示音比手机提示音还先响起，才发现，还没取消为秦安设置的生日提醒。
分开后，他似乎也从没离开，几乎无处不在，在地铁上某个男士的灰色格子毛衣上，在卡进沙发缝隙的衬衣纽扣上，在手机提示记录上，在爸妈口中的牵挂上。
原来他记下了许念口里念叨了一次担心妈妈的颈椎病，留心了许念妈妈顺嘴抱怨天气而无意透露的爸爸的老寒腿，以许念的名义经常往家里寄补品礼物，问安电话打的比许念还勤。
见面，是许念提出来的。
从地铁通道出来的时候，许念看了下表，秦安居然比约定时间提前了一个多小时，也许更久。
“你怎么在这儿？不是说在餐厅见面吗？”
“怕你不记得路，想来接你”
“走路来的？”
“嗯，最近没怎么开车”
许久不见，许念微微有些尴尬，走在前面，原本搭在前边的围巾滑到了背后，许念伸手去捞但没够着，秦安就上前替她围好了围巾。许念几乎下意识的就去看秦安的脸，才注意到他头上被毛线帽遮住却露出边缘的伤口。
“你头怎么了？”
“没事，出了车祸，缝了几针”
“你开车应该要更注意才是”
秦安的表情微微动容，许念局促了起来，理了理围巾继续走在前面。
“为什么受的伤？”
“上次说去见你的路上，岔路口的车闯了红灯”
许念想了想时间，震惊的转头，“秦安，你住了二十天的院，跟我说只缝了几针！你那时候到底要跟我说什么？”
“就想亲口告诉你，觉得打电话听着像辩解”
“说什么？”
“我跟她什么都没发生，都是误会”
许念注视着秦安头上的伤口，轻轻摇头，“已经不那么重要了，住院了怎么不联系我”
“就想惩罚自己一下，对不起，这些天留你一个人”
许念转身抱着秦安，轻声说，“我把你杯子砸了”
“我知道”
“我还丢了你衣服”
“没关系”
“你生日想要什么？”
“有你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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