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着浓郁的乡土味，我来到了省城。
一切对我都是陌生的，车水马龙的大街，林立的高楼大厦，形色匆匆的人流涌动。
我放下手里的背包，坐在城里的台阶上，心里忽然有了一种恐惧，我开始怀疑我的草率的决定。
两天前，我的丈夫赌博输掉了家里仅有的那点财产，不仅我和儿子没有了居住的房子，就是口挪肚攒的准备给儿子娶媳妇的几万块钱也被他输的精光。 我哭到没有了眼泪，绝望到想一死了之。
可是一想到儿子，我又有一万个不舍与不甘，我爱孩子，我要用我的努力让我的儿子过上别人家孩子能过的日子！
天快亮的时候，我做出决定，走出这个村子，去省城打工！
想到孩子，我又有了勇气。 拎起背包，我走进了人才市场。
那时候我不识字，我就一路问哪里有保姆的工作，有好心人就把我领到了一个招聘点。
我是幸运的，第一次找工作就遇到了他。
那天，他戴着一副眼镜，文质彬彬的样子，看过我的资料，又上下左右的仔细的打量我，最后他对中介人说，就是她了。
我欣喜若狂，都没有问他具体做什么，多少钱的工资，就跟着他来到了他家。 来到他家我才知道我的服务对象是他的老母亲，一个退休的八十多岁的大学教授。
就这样，我开始了我的保姆工作。
其实，这个老太太身体状况很好，我的工作就是洗衣服做饭搞卫生和陪老人聊天。 在他给我交代工作的时候，我还想，就这点工作量，在我们农村简直就不是个事，城里人就是条件好有钱，一个月两千块钱雇我来享福，我真的是太幸运了。
有一天，我跟老太太聊天，老人告诉我，他因为跟妻子感情不和离婚一年多了，因为有工作，没有太多时间照顾我，所以才雇的保姆。先前，也有过几个来，可是都没有干长。
我问为什么呀？
老人笑眯眯的没有正面回答我，只是抚摸着我的头说，丫头，希望你能留在我们家。
我听了这话，赶紧说大娘你就放心吧，我一定好好干，你就是我的妈妈。我会照顾好你的。
老人点点头，把我搂在她的怀里。 得知我没有读过书，老人就说我教你学文化吧。 就这样我每天勤勤恳恳兢兢业业的做我的事，没事了就跟着老人学文化，她教我从识字开始，又给我讲鲁迅冰心这些大作家，也给我讲历史，让我知道了中国有五千年的文明历史。 我用一个小本子写下了歪歪扭扭的字，也记下了老人说过的怎样做一个有素质的人的道理。
楼下的小区广场上很热闹，实在无聊的时候老人就让我出去透透气。
我看很多人在一起跳的广场舞很好，时间久了我也就不自觉的加入了进去，还结实了一个老先生，对我的舞姿给予了很多的指导。
他是不经常回来的，只是偶尔过来看看。 有一天我跳舞后回来，在门口看到他来，我忽然发现他看我的眼神有点不对，还沉浸在舞蹈愉悦心情里的我有点诚恐诚惶。
我们一起上楼。 一进屋，老人就把我搂住问我玩的好不好，我用眼睛扫了他一眼，跟着老人去了她的房间。 也许是看到我们两个人的融洽和亲密，那天他什么都没说。
转眼，我来工作已经三个月了。 端午节那天，老人告诉我好好准备一下，晚上松林回来吃饭。 我说妈你就放心吧！
一个月前我就跟老人以母女相称了。 晚上，我做了丰盛的晚餐等他来一起吃饭。 下班的时间他准时的回来了，我去门口接过他的公文包，他看我的眼神很复杂。 看着我做的一桌子菜，他很高兴，还开启了一瓶好酒，我说我不喝酒，他说今天过节了，我们一家人在一起都喝点。
老人也在旁边说少喝点。 我红着脸，低下了头。
他倒完酒，忽然叫我去把他的公文包拿过来，他从包里拿出一沓钱，对我说，小丽，三个月了都没有给你开支，今天过节了也给你发工资。
我说我不急用，先放着吧。
他说那不行，放你自己兜里才踏实。
说着就把一万块钱递给我，我一个月工资是两千，怎么可能这么多呢？ 看到我的疑惑，他笑着说剩下的是奖金，感谢你为我妈妈和家里的付出！
我在为我的工作得到雇主的认可欣慰之余，我也想到了自己的身份，不能随意多拿人家的钱。
我就说我不要那么多。
妈妈在一边看我的不肯，她接过钱一把塞在我手里，用少有的伪装出来的不高兴说，拿着。 收下钱后，我们一起共进晚餐，也同时举起了杯里的酒。 那晚，他没有走。 这种情况以前也有，我并没在意，依旧按部就班的照顾妈妈洗漱和给她洗脚。 等我忙完了这一切后回到我的屋子里，他却跟了过来。看到我的疑惑不解的目光，他显得格外温柔，微笑着对我说，你也该洗洗脚，水我都给你准备好了。 那一刻，我从他的微笑里读懂了他的心，也真的为他的关心感动，这是我生平第一次有一个男人这样的关爱我。
我的心跳有点加速。 我说我自己去端过来吧。 他倚在门口，依然用迷离的眼睛看着我，在我走到近前的时候，他突然一把把我抱住。
一瞬间，我忽然感到窒息，想挣扎，他在我耳边轻声说，别把妈妈吵醒了。 他轻柔的呼吸吹在我的耳边，却沉醉了我的心，就如同晚上喝的那酒一样，醉的我挥身软绵绵的，呼吸也变得艰难。
那晚，我们几乎一夜没睡。
我第一次感受到一个男人的疯狂，我几乎不能相信，在我身上肆无忌惮，变换着方式给我恐惧惊讶和欣喜的他居然就是白面书生文质彬彬的他。
那一夜，是我生命里的刻骨铭心，他让我真正的体会到了一个女人的快乐与享受。尤其是他附下头做着让我惊魂落魄的动作的时候，我幸福的流下了眼泪。 他告诉我，真的没有想到我这个农村来的女人能这么好，把老人和家照顾的无可挑剔。也给这个家带来了温暖。 他还说，农村女人的朴实醇厚是最好的品位。
我紧紧的搂着他，脸贴在他的胸上，感受他男人的那份依靠。
似乎，妈妈知道了我们的相爱，在我的面前，她总是夸她儿子松林多么优秀，多么善良多么孝顺。
每一次她这样说的时候，我都是面红耳赤，自己就偷偷跑去卫生间镇定自己。 从端午节那天后，他回来住的日子就频繁了很多，我就说不要这样，他捏着我的鼻子说，我不回来你不想我吗？以后我还要娶你呢。
我只当他是随便说说而已，心里激动了也就一会儿，我知道我的身份地位，怎么可能与一个单位科长结婚？
大概是我回老家的次数越来越少吧，有一天，丈夫坐别人的微型车来了。 说心里话我对他真的没有爱，别说是我跟松林有了床笫之欢，就是以前，他在我心里也是没有感觉的一个人。所以还跟他一起过，实在就是因为儿子。
我是不想做任何伤害到孩子的事的。 他来跟我说，有人给儿子说媒，问我商量给孩子准备彩礼的事。
我在小区的小饭店里请他吃了饭，临走时我告诉他，如果孩子的事成了，彩礼钱不用他管。 说这话的时候，我不自觉的就想到了松林。 我能感受到松林的爱是真挚的，我也有理由相信我有了困难松林不会看着不管。
果然，在转过年的八月，孩子订婚了，十万元的彩礼钱，除了我的工资，松林给我拿了五万。
我很感激松林，也感激他这个家。 晚上，我早早的给松林铺好了被褥，他回来的很晚，在他住的那屋，他让我坐在他的面前。
他说，你来我们三年了，我和妈都认可你，也把你当做了家人一样。离婚吧，嫁给我！ 我说我不配。
他很激动，用力抓住我的双肩，声音有些竭斯底里，你是最好的女人，我就是要娶你！回到我的房间，躺在床上我有点动心了，与其跟一个不爱的丈夫在一起，莫不如就离婚，跟一个爱我的人结婚。 但是我的这个想法，在几天后我们又一次的谈话后，我改变了。
那天，我们具体的讨论了今后的事。 他说结婚后，现在妈妈居住的这个旧房子就过户我的名下。
我未来的家庭主妇就是悉心照料老人，不能随便出去，更不能再去跳什么广场舞！ 最后他还刻意强调，女人就是要安分踏实在家伺候老人男人。
看着他滔滔不绝的口若悬河，我忽然感到一种陌生，感觉眼前的这个人不再是我耳边柔情的那个人，更不是在床上给了我难忘的那个人。
我心里的美好大厦开始坍塌了。 我明白了，我所谓的依靠是要付出自由的代价。 那一刻，我想到了妈妈说给我的关于李清照的事。 我收敛了最初的微笑，我清晰的说出了我的冷静。
妈妈我一定伺候到老，借你的钱一定还，我不离婚，更不能嫁给你！
说完，我起身。他伸出手试图拦住我，我用冷冰冰的眼睛看了他一眼，轻轻的推开他的手。
他似乎有些惊愕。
两年后，我带着我跟儿子一起打工赚的钱去找他。 还是那栋熟悉的小楼，还是那个熟悉的门。但是我知道妈妈已经不在了，他也是陌生的了。
开门的是一个年轻女人，对我的到来，他很感意外。说明来意，他显得很大度，说这点事你还用挂在心上吗？ 我说在我困难的时候你能帮我我感激不尽，钱，一定是要还的。
说完我把五万块钱放到了桌子上。 我离开的时候，他坚持要送我去车站，我说不用了，真的不用了。
本来我跟他的事应该就是到此结束了，我没有了愧疚了，我心里踏实了。
可是，人生多舛。两年后发生的一件事，又让我感慨万千，松林，这个我生命里出现的男人又一次的走进我的心里，让我真的再不能忘。
可能也是跟孩子上点火有关，儿子婚后跟儿媳开了一个小饭店，由于经营不善赔了钱。因此小两口还总是吵架。 我那个不争气的丈夫，旧习难改，这两年有了点小钱后又手痒痒了，在一次跟他吵过架后，我病了。
我在医院整整昏迷了三天。 醒来的时候儿子在我的身边，我挣扎着做起来，问儿子是怎么回事。 儿子告诉我我是脑出血，如果不是全力及时抢救，可能早就已经牺牲了。
儿子告诉我这里是省城最好的脑神经医院。 我忽然想到，住这样的医院费用一定是不菲的。就我们家的经济条件，是不能满足治疗的。
说到此，儿子流下了惭愧的眼泪。 他说，来医院的路上，爸爸就说要放弃治疗，是我的坚持才来到省城，因为没有那么多的住院押金，我就用你的电话给松林打了求助电话。
松林第一时间来到了医院，并帮忙找他卫生局的同学给联系最好的医生，还有住院的事。住院押金他交了十万。
妈，多亏了松林叔啊，要不你就没命了。
那一刻我深深的被松林给震撼了，就问孩子你松林叔呢？
儿子说，松林叔安置好这一切后就走了。
我一声长叹，嘴里埋怨儿子你打什么电话呀？
住院期间我给松林打了电话，他只是安慰我好好养病，对我说的感激涕零得话似乎就是无动于衷。
一个月后，当我能够行走的时候，我让儿子陪我去省城。我一定要当面感谢他的救命之恩。
电话里，松林不让我来，可是我还是去了。
当我艰难的走上那个小楼，开门的却是陌生的小两口，他们告诉我这个房子是他们刚刚买的。对于原来的主人现在住在哪里不知情。
此刻，我有点后悔当年没有去他的那个房子看看。
回到老家，我忍不住给他打电话，可是又一次我听到的是系统提示的空号。
我知道，这辈子我欠他的是没法偿还的了。
作者，王殿利，笔名老鹰。哈尔滨双城人，喜欢文学写作。微信联系号，WDL0072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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