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本来是很平常的一天。如果我没有遇到过那个女生的话。
早上一如既往地去最远的生科楼上课,和小伙伴最先进入电梯,人很多,我们站在最里面。电梯门快关上的时候,冒冒失失冲进来一个女孩,“不好意思。”她只是淡淡地说了句。
我站在最后,隐隐约约看到她的侧脸。心口猛的疼了一下。一样的短发,一样的白皮肤,一样的面无表情,耳朵里塞着耳机,像是我第一次遇到她一样。我突然有点难过。
高三的时候,为了提高学习效率,学校特地安排我们到单独的逸夫楼上课,文科五个班都在最高一层。第一天刚搬进去的时候,我在厕所门口等同学,楼下人来人往,我漫不经心地瞥着。
一个女孩,斜背着书包,耳朵里塞着耳机,手插在裤兜里,很快地在人群里走着。明明是再也普通不过的装扮,我却分明感觉到自己心跳漏掉了半拍。你知道什么是怦然心动吗?我想那就是。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她一眼,从此再也没能忘掉她容颜。
其实我没能想过能再看到她。暑假补课月考结束的时候,我和小伙伴想去宿舍休息休息。可宿管阿姨却说时间不到不能开门。就在我和小伙伴商量对策的时候,她也过来了。
“阿姨不开门吗?”
“呃,嗯。”我突然有点不知所措。然后她就向阿姨走过去,试图说服她。旁边的小伙伴在她转身的时候,狠掐了我一下“我的妈呀,好帅阿!我怎么从来没见过!”我竟然觉得有点骄傲。
“规定五点才能开门阿,现在几点了呀!”
“四点五十多了阿姨!”我和小伙伴异口同声地回答道。她却在一旁,有点疑惑地看了看手表“不是四点半吗!”在我和小伙伴快要吃人的眼光中,她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于是,我看到了她的小虎牙。好像不是一个高冷的人呢。
自从那次过后,我总是能看到她,食堂,路上,小卖部里,每次我都和小伙伴朝她笑的花枝乱颤,像个花痴。我不知道她的名字,不知道她的班级,可我还是很开心。
到了高三,体育课只有一节,并且上不了几次就也要取消了,所以我们格外珍惜,总是最早下楼。因为我们是站在最中间的位置,所以都能看到其他班的同学下楼。女生们总是期待在这个时候能发现一些帅哥,我也不例外。而站在我旁边的欧阳,从下来就一直傻笑到现在,像是发春期的女人。我正要问她怎么了,她跺着脚低着头叫道“啊啊啊!她下来了!”后面的女生也沸腾了起来,我顺着她们的目光看去,一眼就看到了她。我有点开心。我和她是同一节体育课呢。我故作镇定“那女孩好帅阿!你认识吗?”
“是吧是吧,可帅了!我从高一就开始关注她,是九班的,同学都管她叫‘大哥’,人特别好。对了,今天还是她的生日呢!我买了一个哆啦A梦的闹钟想送给她阿,可是不敢给她。”那天我才知道,她的名字,她的班级,她最喜欢哆啦A梦,我也知道,很多女生都很喜欢她。
我也不知道我是哪里来的勇气,用了一节晚自习的时间给她写了一封信,都是一些闲话。下完课就拉着懵逼的小伙伴冲到了她们班,把信塞给了她。我当时头都没有抬,给完撒腿就跑了。那时候,已经正式高三了,我也没在宿舍住,我妈妈回来陪读,于是租了一辆车每天晚上都回家。在路上的时候,小伙伴跟我说“原来你说的帅女丫就是她啊。她是挺帅的,好多人都喜欢她。” 我知道。
第二天,我还在沉浸在我的“热情”当中不可自拔,我幻想过很多她给我回信的场景,比如说来到我们班,“同学你好,能叫一下李**吗?”虽然我知道这不可能。等到了晚自习下课的时候,我和小伙伴还在打闹,突然看到楼下转角处站的她。慵懒地靠在那,耳朵里还是塞着耳机。她也看到了我。然后我看到她拿下了耳机,冲我笑了笑。我只能手忙脚乱胡乱打了个招呼。等我的吗?我突然有点激动。快走过她的时候,她突然拉住了我的手。
“诺!”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不知所措。“诶?”
“信不要么?”她勾起嘴角看着我。
“啊!要!”我几乎是以抢的方式一把夺过了信然后拉着小伙伴飞速下了楼。天知道我有多丢人。
在路上我一直停不住大笑,“哈哈哈,帅女丫该不会是专门等我的吧!”
“开心哈!终于勾搭上人家了。不过这一点你可以放心,人家是等隔壁二班的同学,暑假补课的时候就在了。”我突然有点失落,有点羡慕那个女生。跟她在一起的日子一定很好吧。
我一直揣着那封信,直到到了家确定妈妈睡了才小心翼翼从口袋里拿出来,在台灯下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尽管并没有什么。她的字很好看,小小的,很清秀。
后来,我们就这么不知不觉来来回回写了很多回信。每天晚自习下课的那几分钟成了我最期待的时光,我们都不说话,只是相视一笑,然后交换着彼此的信件。偶尔她和我说话,因为人特别多,所以她会离我很近,“注意穿衣服!”每次心跳都会漏掉半拍。和她的所有信我都按时间顺序整理好夹在了笔记本里,她喜欢用各种不同颜色的便利纸,最喜欢纯蓝色的水笔,喜欢用纯白的纸写信,像写歌词那样,简单的几个字就是一行……我好像跟她越来越近了。
周天的时候,我会早一点去学校,她总是会去找我。我们一起,简单的绕着操场散步,一起听歌,她最喜欢方大同,最喜欢《特别的人》。第一次进她宿舍的时候,尽管是12人寝,确一点感觉不到拥挤。她在下铺,东西都很整齐,淡蓝色格子的床单,墙壁上挂着很多哆啦A梦的小挂件,床头的小盒子里放着各种各样的便利纸。“每天晚上最开心的事就是开着台给你写纸条啦!”这应该是我听过最暖的一句话了。她总是那样,很浪漫。
她会在体育课上突然走过来,然后塞给我一瓶AD钙,不说话就只是笑笑;课间操解散过后在楼道里碰到她,像变魔法一样从口袋里拿出德芙巧克力递给我;在口香糖的包装纸上写“我有点想你”;拿着大礼包在楼道上等我,看着我拆开,看着发现都是吴亦凡的周边过后捂着嘴大叫的我一脸微笑,然后摸摸我的头发,很轻地说道“今天去买东西,看到就顺便给你买了。”我明明只告诉过她一次,说喜欢吴亦凡;元旦晚会的时候,知道我要表演双簧,特地过来给我捧场,我说太丑了太丢人了,她却只会歪着头告诉你说“哪有,很可爱!”带着我去看她们班的元旦,人很多,她就一直牵着我的手,凑在我耳边给我一个一个的介绍她的同学,怕我觉得吵不让我待很久,那天结束的时候,我眯着眼抱了她一下,就听见她说了一句“傻瓜”,然后就赶紧上了楼,不好意思看她。我明明就不是一个容易害羞的人,在她面前,却总是像个小孩。
我以为我们会一直这样的。
我妈是个很要强的人,最讨厌孩子撒谎。所以当她发现我考试没考好还向她谎报了成绩过后,她翻出了我所有的东西,当着我的面撕了吴亦凡的明信片,还有和帅女丫所有的信。而我只能忍着眼泪不说话。我知道,反抗只会让她更生气。她不停地质问我和帅女丫,那时候,父母根本不会觉得两个女孩子之间会有什么其他的关系,她们只会觉得我乱交朋友,浪费时间去做其他的事。连我,都是过了很久才知道。妈妈说要找到学校去,要去警告帅女丫,让她不要再打扰我学习。我竟然都没有为她说话,甚至说“是我主动写给她的”这样的话都没有。我挺看不起自己的。
第二天的时候,趁着课间操,我就跟她说了我妈可能会来找她,对不起。她却一点反应都没有,依旧淡淡地笑着“没事,没关系。你还好不?”她总是那样,可我只会觉得更愧疚。我妈真的去了学校,可是没有去找她。我不知道她是从哪里知道的,说帅女丫成绩不好,让我不要再和她来往了。我妈那天说了很多,我只记得她几乎是红着眼睛告诉我,希望我专心读书,不要再去想着交朋友,妈妈耗不起阿。我点点头。我突然很想她。
后来,她还是每天给我写小纸条,对我笑,给我德芙,可我却不再敢对她那么笑,给她写信。我只能在路上匆匆看完,然后交给小伙伴保管,我不敢看太仔细,我怕我会忍不住去找她。每次碰面我只能随便打个招呼就快速跑开,不敢看她失望的眼睛。
高三一点点的小事都会被无限放大,无止境的猜测,好像这样才能满足我们可怕的好奇心。她们说帅女丫每天下午都和隔壁班的一个女孩在楼梯口“暧昧”,我也看到过。有人传她们是拉拉,只有我知道她们之间的故事,可我还是和她们一起,对她不屑。我不知道我在害怕什么,是怕她们知道我和她关系很好认为我也是拉拉吗?还是为了给逃避她找一个借口,好让自己心安理得?还是我潜意识里觉得她真的是一个拉拉?或许都有。
我只知道,我一遍遍地伤了她。我甚至拒绝了在她托人带给我的毕业纪念册里写字,其实我写了很多,只不过没有给她;高中的最后一次月考,她说和我一起回学校拿成绩单,我还是没有回她。那是我们最后一次说话,真的,最后一次。五月二十号。
后来,高考我超常发挥,考上了985,毅然决然填了东北的学校,她说过呀,她最喜欢沈阳。而我过了很久才知道,她去了上海,我最想去的地方。等我买手机的时候,已经是六月末了,我翻看了所有的留言,基本上都是她的。“傻瓜”“特别的人阿”“你是特别的人”,“要好好照顾自己”“我很想你”,最近的一条“安好”,五月二十号。此后再也没有。我抱着手机,嚎啕大哭。直到那一刻,我才知道,我再也没机会看到她了,也没有机会告诉她,我喜欢她了,连一个道歉的机会都没有了。我只能每天对着她的账号,一遍遍查看她的个人信息。直到有一天,我发现我的列表里已经没有了她,我才发现,我失去了了解她的唯一方式。我不甘心,申了小号去她的空间逛了很久,没有说说,没有相册,只有一条留言,“重新开始,愿你安好”。五月二十号。我彻底红了眼眶。
现在很多时候,我都会经常问自己,为什么当初不能勇敢一点呢?哪怕跟她说说话也好。可是有的人,你光是遇见就很幸运了。
我并不是喜欢女生,我只是喜欢她,可我弄了很久才知道,而她也不在我身边了。
我有点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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