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弟

作者: 一朵天边的云德州 | 来源:发表于2021-04-29 08:35 被阅读0次

    三弟是我对象的弟弟。按我们老家的叫法,是我的小叔子。

    他说话木讷,年纪轻轻,却识不了几个字。听婆婆讲,他在一年级就念了好几年,实在不入门就干脆辍学了。

    他不像聪明伶俐的四弟,专门会说大人们爱听的话。因此, 在那个贫穷而多子的家庭里,他并不讨喜。

    我第一次去对象家,三弟不满十岁,他趴在窗台往里张望,只看到头发乱糟糟的一个小脑袋,脏兮兮的脸蛋儿,鼻翼处分明还有未擦干净的鼻涕,我一喊他,他就倏地一声跑开了。

    时间有着最公平的法则,再苦难的家庭也能慢慢熬过岁月的打磨。

    日子有苦有甜,就如村子西面的麦田,一边流着臭汗耕作,一边抬眼却可以望到远处的桃林。

    在此期间,我经历了艰难的爱情长跑,终修正果。三弟转眼也从当年的鼻涕虫出脱成了一个壮小子。

    他有着典型的庄稼人的气质,个子不高,厚重的背膀。只是脸色不敢恭维,黝黑得像是故宫里陈列的青铜器,任凭如何擦拭,也泛着年代久远的暗光。以至于,集市上的陌生人误以为他已经四十几岁了。

    其实,那是岁月劳苦的痕迹。

    随着村西那条土路逐渐被修葺平整,村里的年轻人开始外出谋生。有下海的,有招工进厂的,最不济的也去大城市的建筑工地挣钱。总之,年轻人觉得离开村子,哪里的月亮都是圆的。

    三弟依然呆在村子里。有人说三弟这般木讷,天天和土坷垃打交道,等着打光棍吧。

    还真不是这样。

    事情从邻村河沿建起一座砖窑开始有了转机。

    庄户人家最不吝惜的就是泥土。砖窑开火,松散的黄土在烈火烧制中凝固成了一摞摞的暗红色砖坯,那是修房盖屋必备的物品。

    而将这些码得整整齐齐的砖块送到千家万户,是砖场里最没有技术含量的活计。只要清点好数字,中间吃的是差价和运费。主要就是个辛苦钱。

    于是,三弟开着家里的农用三轮车,成了送砖大军中的一员。

    时间长了,有人耍起了小聪明:虚报砖数,哄骗买家;也有的中途饮酒耽误运期;还有的只接近处的大单,远处的零星散户不予接收。

    只有三弟,一如既往。无论路途远近,利润厚薄,总是准时送到,而且数目实诚,没有磕碰。有时赶巧,还帮着主家卸装,结账时从不多言多语,从不嫌高论低。

    慢慢地,人们觉得这小伙子不错,忠厚老实,让人放心,并且逐渐传开了,很多老主顾,宁愿等着排号用三弟拉的砖,也不和那些“小聪明”打交道。

    再后来,三弟成了拉砖客中的佼佼者,别人接不到活,而找他的人需排出好多天。

    三弟接的活越来越多,手头富裕了,农用三轮车换成了拖拉机,拖拉机又换成小五菱,再后来直接买了一辆大卡车,走上了专职运砖的道路。

    砖场生意暗淡时,他就去远处的灰场拉灰,起早贪黑,从不像村里有些年轻人一样搓麻将、当“逛鬼”。

    三弟不但没有打光棍,还娶到了村里少有的中学生当媳妇。丈母娘一家相中的就是他的忠厚可靠。

    一晃多年,三弟也成了两个孩子的父亲。他用自己的汗水浇灌田地,抚养儿子,日复一日……

    看到忙着浇麦的三弟满身泥水,我问他:“老三,你觉得累不?”

    三弟腼腆地笑着说:“嫂子,力气就像这井里的水,用不完,用了还长……”

    是啊,三弟作为一个普通的庄稼汉,用他的辛劳,他的坚韧,他的热爱,他的浪漫,诠释着九亿农民队伍的精神,虽然平凡,但不卑微。

    也许,这也是我们这个时代不可或缺的一道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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