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子
文——零度赤道
我经常被称作疯子。
和余晚晚一起。
我们毫不顾忌地放肆大笑,完全不用担心会受到谁的白眼;披着头发在黑夜里像穿行的夜叉,因为知道对方是在意自己的,所以完全不用考虑别人是否讨厌自己。我喜欢被称作疯子,那完全是他们变态地嫉妒,像是自己曾经遗弃的一块石头以美玉的身份摆在橱窗里那样的嫉妒。
我在夜里大笑。
余晚晚说:“林鸢,你和以前一点都不像。”
是的,我推开了以前的林鸢,我讨厌那些被她纠缠的日子。她懦弱无能,自卑胆小,对所有人都唯唯诺诺。可就算她再委曲求全,也没有人真正喜欢她。我也一样,我讨厌极了以前的林鸢,我讨厌她没有自我,我讨厌她不被人喜欢,我讨厌她孤独成疾。
可直到余晚晚出现,可能就是羊群效应,两个同样孤独的人就在一切刚刚好的巧合下走到了一起,于是“肃杀郁塞之象,一变而为清和明媚之象矣”。我变成了现在的林鸢。
我说:“余晚晚,你还是和以前一样”。
余晚晚以前是怎样的?她好的过分,但她不是以前的我的那种懦弱的好,她对所有人都很好,温和大方,所以所有的人都喜欢她。但她很孤独,因为她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朋友。
那么我是吗?
“那么我是吗?”我问她。心里替她回答了无数个是。我经常问她,我怕极了她的否定回答,我不想一无所有。而她每次都不厌其烦地回答“肯定是啊”,然后笑着揉揉我的头发,像是一个体贴的大姐姐。
但这次她没有!
“我想我已经给过你无数次回答,我知道你没有安全感,可你这完全是不信任我。”她看着我,满眼的质疑与责备。
“可我只是想确认……”
“不,不是的,林鸢,你不是没有安全感,你是想控制我,你不希望我对别人好。你想让我围着你转,你太可怕了,林鸢,你简直是个疯子。”
我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但我知道我没错。
余晚晚说我是个疯子,可能是吧,我的确想她只和我说话只对我笑。我讨厌极了那些永远是我冷场的对话,讨厌极了他们带刺的目光,讨厌极了他们所有人。
但我想错了,大川才是真正的威胁。
从某一天开始,余晚晚开始三句话不离大川。大川是个很帅的男孩子,她说,但她从不给我看照片,即使我从未想过要得知他的消息,但余晚晚就是有这样的本事让你习惯被不想得知的消息磨出茧来。
“林鸢,你知道吗,大川是年级第一,真的好优秀啊。”“他被评为扬善之星哎,成绩好品行也这么棒。”诸如此类的对话发生了很多,直到……
“林鸢,大川说他喜欢我。”
我猛地转头,撞进了她放空的眼睛,我看到她在笑。
是的,她在笑。
我感觉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从那以后,余晚晚开始不再像大姐姐一样耐心地回答我的问题。每个人都知道余晚晚不再跟着林鸢,她喜欢上了大川。她每天都准时上网找大川,我在她面前,距离比屏幕里的距离还远。
我很害怕。我怕冬天,也怕黑。
于是我试图抢她的手机,我想删除关于大川的一切,我想让他还回我的余晚晚。她疯了一样地死死护住手机。
我说:“我们是朋友吗?”她回答:“你就是个疯子!”
我抱着自己,在夜里哭的一塌糊涂。
我渴望太阳,余晚晚是太阳。我把我的温暖给了她,她却把它洒向我不在的大地。我不嫉妒,我不发疯。
而许平儿出现了,她不是太阳,她是吹散乌云的风。我也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许平儿找到我的那天晚上,月亮特别亮,镰刀状,天上没有星星,月亮像半露的獠牙。
她说:“林鸢,我想让你知道一件事。”
她拉着我找到余晚晚。她说了很多,我没怎么听。只记得她说大川不在余晚晚说的那个高中,她问了同校的朋友,完全不知道有这个人。“怎么会这样?你为什么要骗我们?”
我看向余晚晚,又撞进她放空的眼睛。
很久,她说:“大川从来就不存在。”
“不存在?那你……”片刻,许平儿猛地后退了几步,“这一切都是你假想的?”她瞪大眼睛,惊恐慌张。
我觉得是时候解救这个可怜的受害者。我看向她:“没错,一切都是假想的,就像你待在一望无际的冬天,白色的鬼四处飘荡。你只有想象太阳才能让你不至于太冷。”
她看向我:“你早就知道了?”
“我恰好也在冬天里。”
“你们都疯了,你们都疯了。”
她跌跌撞撞地跑出去,一路撞倒很多东西,仿佛她才是真正疯了的人。
余晚晚在哭,声音很小,我却觉得很好听。
“你也觉得我疯了吧?”“不,你没有疯,是他们疯了。”我扶起了跌落在地上的她。
她看着我,眼睛里是难以捉摸的我不懂的东西,像十二月的风。
“许平儿是你找来的吧,你还是不明白。要不是你这样的固执自私,我怎么会发疯,我们还是转回来了。算了,就让我待在冬天,做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吧。”
“不是的,晚晚,”我说,“我们都没疯。”
“你活在有大川的世界里,我活在有你的世界里。我们都没疯,疯的是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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