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不会掉下来，糖永远是甜的。

01

“没有什么不良反应。”

“别担心，有任何的不舒服都随时叫我。”

“好好休息。”

韩曦偏了偏头，将视线从自己的输液管上移开。

楚沐紧闭着双眼，安静地躺在病床上，仿佛已经死了一般。

他大半张脸都被氧气罩盖住，脸色苍白的几乎透明，眉眼之间却还是透露出清隽俊秀的影子。

死神早已对楚沐举起了镰刀，在一旁虎视眈眈。

可是楚沐却并不肯死，一次又一次地从死神的镰刀下惊险避过。

楚沐微微睁开眼睛，漂亮的眼睛里仿佛盛着一潭死水。

他静静地望着病房的天花板出了会儿神，然后缓缓地偏过头来，动了动嘴角。

楚沐的嘴里吐出微微的热气，把氧气罩熏起一层薄薄的白雾，但韩曦看见了，他是在笑。

02

“好了，等会儿把药都吃了啊。”

查房的护士把分装好药片的药盒子分别放在俩人面前的小桌上。

“韩曦，要多吃点饭，药也要按时吃，你看你都比楚沐还要瘦了。”

护士拍了拍韩曦的头，将两人的饭碗收拾好带了出去。

韩曦抬眼瞥了瞥楚沐面前的药盒子。

两人虽然病症不同，但医生却是不偏不倚的，花花绿绿、圆圆扁扁的药片同样是一大把。

楚沐把盒子里的药片一股脑的倒在手心里，然后他皱了皱眉头，又分成了两部分，就着杯子里的温水，一饮而尽。

楚沐吃完药，抽了一张纸巾擦了擦嘴角的水渍，又从抽屉里摸出一颗糖果塞进了嘴里。

做完这些，楚沐偏过头看向韩曦，四目相交，韩曦像是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似的，刹那间就别开了脸。

“你怎么不吃药？”

楚沐笑着问他。

“不想吃。”

韩曦低着头，心里不知道在想着什么，手指一直抠着自己的指甲。

“你该不会是怕苦不敢吃吧？”

韩曦抬头瞪向他，反驳的话还没说出口，就看见楚沐举着一颗紫色的糖果递给他。

“葡萄味，是甜的。你把药吃了再吃。”

韩曦接过那颗糖果，放在手心轻柔的抚摸着。他学着楚沐的样子把药分成两部分倒进了手心里。

“这么多药吃下去，糖也会变成苦的吧。”

韩曦把糖果放在了桌子上，拧开水杯看着楚沐问道。

“糖永远是甜的。”

楚沐伸长了手把韩曦放在桌上的糖果够了过来替他剥开，在韩曦吃完最后一颗药的时候递到了他面前。

韩曦把糖含进嘴里，葡萄的甜味瞬间充斥着他的口腔，把之前的药味全部赶到了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

他抬头，对上楚沐漂亮的眼睛。

“是甜的。”

韩曦说。

03

寂静的夜空中布满了厚厚的黑云，阴霾潮湿。

先前的明月现在就只剩细细的一轮弯月，就好像是指甲在深黑色的纸上刮出的一个痕迹。

韩曦摸出枕头底下的一把匕首。

刀鞘上没有皮扣，轻轻一滑，瞬间就能将刀拔出。

韩曦一只手搭在刀鞘上，一只手握着刀柄，他几乎用上了全身的力气，连手指关节都泛着白。

韩曦似乎并不需要攒足勇气，只不过几个喘息间他就将刀拔出刀鞘，昏暗的病房里刹那便亮起一道耀眼的雪白。

韩曦右手持刀，将刀锋抵在自己左手的动脉上。

皮肤下面的血管“突突”地跳动着，他感觉自己听到了生命流逝的声音，韩曦一点点用力，刀剑刺破皮肤，一股腥甜的味道钻进了他的鼻腔。

“你干什么？”

楚沐的苍白的手紧紧攥住了韩曦握刀的手腕，他的手有些冰凉。

“哐当。”

刀被楚沐扔到地上。

金属和大理石地面的碰撞，在这幽深静谧的夜晚显得格外刺耳。

窗外的黑云快把最后一点月光吞噬干净了，屋里却没有变的比刚才还暗，屋子外暖黄色的路灯光透过玻璃打在韩曦脸上，睫毛在他的眼窝处打下一片阴影。

“你为什么不肯死？”

“我问你，为什么他们都不来看你，只给你定时往医院打钱，为什么你一个人承受这么多的伤痛，你还要挣扎？”

“这世界这么冷，这么黑，你为什么不肯死？”

楚沐坐在韩曦身边，抬头望着窗外不知什么时候又冒了出来的月亮，月光洒在高楼间，也洒进了他们这间小小的病房里。

韩曦不知道有没有把楚沐的话听进去，他俊俏的脸庞上淌下两行泪水，低着头想着刚才被黑云吞没的月亮淡淡的开口：“那月亮没了呢？夜晚不就只剩下黑暗了，不就应该趁着……”

“月亮不会掉下来。”

“你看，韩曦。”

韩曦抬起头，他顺着楚沐手指的方向望去，看到那月亮竟然挣脱了厚厚的黑云，稳稳地挂在天上，亮堂得很。

楚沐伸出手，略带凉意的手指替韩曦拭去了眼泪。

“他们没有不要你。”

“他们不来见你，是为了挣更多的钱来治好你。”

“没有人丢下你，我希望每次化疗出来都能看到你给我亮的灯，护士姐姐希望看到你比昨天多一次的微笑。”

“韩曦，月亮不会掉下来，糖永远是甜的。”

楚沐耐心的听他说完，然后郑重的对韩曦点点头。

“对，我要你跟我一起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