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送了一袋自己种的栗子。煮了一锅,掀开锅盖,热气升腾,香气扑面而来。拿了个栗子揣在手里,不断地哈气,颠来颠去,嘴里的热气与栗子交融在一起,栗子迅速降温,与手心的温度融合了,也恰到好处的融进我的心里。
许是冬日吧,总惦记着这氤氲的热气,它不止出现在时空中,更暖暖地盘绕在心底。
七岁前,家里是土灶,奶奶烧柴火,我像只小猫伏在稻草堆里,迷迷糊糊望着火苗扑腾,脸烘得红通通的。奶奶留给我伛偻的背影。她不断往里添柴火,也为身后的馋猫往火里扔番薯。饭熟的时候,番薯表皮也黑了。奶奶用钳子小心翼翼地夹出“大黑个”,我必提心吊胆地跟在后头。“咚”——乌黑的番薯滚到地上。我迫不及待地用棒子捅那层焦黑的外衣,外衣裂开了,露出金黄的肉,便勾得口水直泛滥。
奶奶说,再馋的猫仔也是聪明的,不会烫了嘴。我的味觉听觉全集中在了番薯上,腮帮鼓鼓的,拼命地吹,有多想吃,气吹得就有多用力。很快,热气融化了。番薯黏在嘴里,温热恰到好处的与我身体的温度糅合在了一起。奶奶掀开锅盖的瞬间,哇,好大的热气啊!雀跃的心携着童年的欢腾。
后来煤球代替了灶台,再后来煤气灶也粉墨登台,土灶消失在人们的视野里。奶奶也走了。奶奶走的那天大雪纷飞。母亲说,她把人间的热气带走了。
年幼时,乡村过年捣年糕是大事。收成好的时候,家家户户运来上百斤大米。大米先泡上几天,要想年糕嚼劲好,得掺上20来斤糯米。然后磨成粉,粉要压实晾干,硬硬的,用手捏成粉末,就可放到蒸筒中“上蒸”了。这时控制火候的人是极其重要的,蒸粉的工人根据锅中蒸气窜上来的程度不断加糕粉,将一桶粉蒸熟,要均匀,不留生粉。粉蒸的熟预示来年顺顺利利。蒸熟的粉放机器里,出来就是长年糕。工人麻利地将其切成一段段。
刚出来的年糕称“糖糕奶”,热气腾腾的比什么都好吃。我必是要吃上长长的一条的。整个年糕房里烟雾缭绕。每年捣年糕,爸妈总忙到半夜。我们贪吃的娃也要等到半夜。
四方食事,不过人间一碗烟火啊!日子在烟火中流淌,人情也在烟火里滋长。
这些年,年糕天天有,年年有。该有的都有了,不必等到逢年过节了。那种踮着脚盼过年的味儿渐渐淡了。又逢年关,村里的一些老人自发捐款为村民捣年糕。一个古老的石臼,几个身强力壮的男人,一种力拔山河的气概,捣出又糯又韧的年糕。在旁帮忙的舅舅摘下一段“糖糕奶”递给我,那种熟悉的味在味蕾间盘旋。旁边聚集了来来往往的人看新鲜,殊不知这流逝的记忆曾一度是人们日子的希望啊!如今,人们通过无数个生活的节点还原了记忆的拼图,还原冬日的那团热气。
林语堂说:“构成生活的更多是且将新火试新茶的寻常烟火,平常小事。”时间是沙漏,过滤了什么,无从察觉,可是有种东西一定会沉淀,滞留在光阴深处,那就是温暖。
齐帆齐28天写作成长营(21)篇1124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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