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繁茂的树荫下,白裙的少女聚精会神地画画。画纸上是个俊秀的微笑的男孩子,穿着风衣外套,手里拿着一柄造型华丽繁复的剑。画上的人栩栩如生,有种不染尘埃的气质。少女的背后是夏季家族特有的碧绿山麓和湛蓝的天,有大朵大朵棉花状的白云,向下投下一样在飘动的阴影。暑假的少女回到家乡,在放眼望去没什么人烟,只有如画风景的地方,一个人感到很寂寞。外公忙于工作很少会回来,她和一别墅的佣人们在一起,实在是乏善可陈。
少女放下画笔,起身后退两步,观察了一下她的画,又坐回画前,重新勾画男孩脸颊上的线条。她画画的时候,自己也不禁微笑起来,仿佛画中的人真正存在。
“画里的小帅哥是谁啊?”一道含着笑意的声音闯入她的耳畔。她的心脏停跳了半拍,手一抖,蘸着颜料的笔刷掉在草地上。她连忙回头,一个以前从未见过的人出现在自己面前。他有一头利落的短发和蓝的发紫的眼睛,穿着浅蓝色的短袖衬衫和浅棕色的长裤,满脸好奇地看着她,带着旅人的风尘味道,眼底满满的都是似笑非笑。少女惊得向后跳了一步,对方的脸逼得很近,她仿佛能感受到对方温热的呼吸打在自己面颊上。她注视着对方,怔怔地发现对方竟然和画里的人有几分相似;对方也在注视着她,深不见底的眼睛里不知埋藏些什么,唯有友善的笑意浮在表面。
“关、关你什么事啊!”她伸手就去收画,作势要走,对方突然攥住她的手腕。
“小公主,你在忧郁些什么呢,嗯?”对方愉快而好奇地看着她。她一惊,对方怎么看出来她在忧郁的?难道自己的心事都已经写在脸上了?
“我才没有不开心呢。”她嘟了嘟嘴,将画纸卷起来,塞进背包里。她转身朝不远处的别墅走去,发现这个人还一直跟在身后。
“都到这儿了还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你叫什么名字?”少女无奈地回头看他。
没想到他听到这个问题立刻沉默了。他思考片刻,绽开灿烂的笑容:
“我叫修辰。”
“我叫余佳璃。”少女对他伸出手去。两个人的手握在一起。
余佳璃按开开关,风扇就开始吱吱呀呀地转。她起身去倒了两杯一直镇在冰块里的水。修辰坐在沙发上,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周围,着实是个很豪华的别墅,晶莹剔透的灯挂在高高的天花板上,实木衣柜敞开的一半里全是女孩子漂亮的裙子。就在自己面前的是个巨大的书柜,把手上有许多繁复的花纹,里面的书从天文到地理,历史著作到最新出版的畅销书,无一不有。修辰吹着风扇的凉风,思考着下一步该怎么做,脸上的漠然在余佳璃回头的一瞬间变成笑容灿烂。
“谢谢。”他接过杯子,小口喝着。
“你……你从哪儿来啊?”余佳璃虽然还保持着对陌生人的警惕,但一个才十二岁又不谙世事的女孩子是耐不住寂寞的。她本来就觉得暑假无聊,有个长得帅气的同龄人突然出现,她心里其实挺开心的。
“从木狄迩湖那边一路旅行来,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这么漂亮的女孩子。”
容貌被夸奖让余佳璃感到很开心。听到旅行两个字她眼睛一亮:“你能不能给我讲讲看到的有趣的东西?”
“这个,有趣的东西嘛,真的太多了。”修辰笑了,手指在茶杯上轻轻地敲,“木狄迩湖真是人间仙境一般的地方啊。尽管是夏天却一点也不热,作为著名的盐湖,人们可以在湖上自由地行走。到了夜幕降临,天和水已经没有任何分别了,星光在眼前闪耀,世界美得不可方物。湖畔有一个总在弹吉他唱歌的老爷爷,养着一直懒懒地蜷缩着晒太阳的猫。”
余佳璃听得很入神,入神到她连门开了都没有意识到。她在脑海里勾勒着修辰描述的场景,暖暖的沙滩,慵懒的猫儿,悠闲的声音哼着歌儿,天空与海洋并没有所谓的分别。她沉浸在一个自己从未到过的世界中,知道看到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她才如梦初醒一般:
“外公!”
“佳璃,这是谁?”老人面色不善地盯着修辰,修辰微笑着回应他的目光,眼底光波流转,已宠辱不惊的眼神同他对视。
“爷爷,这是……这是我的朋友。”余佳璃连忙解释。
老人并没有回应她。
“你是谁?为什么你和他长得那么像……和星……”
修辰笑容依旧,食指竖在嘴唇前,眨眨眼睛。老人的话说到一半被扼在空气中,但他已经从刚刚那个眼神里读出了一切。一瞬间他的脸上有些惊恐,只是稍纵即逝,变为控制不住的浓浓警戒。
“这里是我们最后清净的地方了,不欢迎有人来打扰。”他让开身子,露出身后的门,作出送客的样子。余佳璃连忙去拉外公的袖子:“外公……他……”
修辰挑了挑眉,首次面对长老院里因不怒自威而闻名的老人,他心里是好奇大于胆怯的。他看着余佳璃一脸慌张地在他们两人之间徘徊,心中觉得自己要输在这个姑娘身上了。
“好的,我不打扰,只是,可以将你的宝贝孙女借给我几天吗?”
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修辰拉起余佳璃的手,朝老人笑了一下,然后拉着她跑起来。余佳璃脸颊通红地跟着跑,不时回头看一眼外公的神情,但她没有挣扎,也用力握住修辰的手。风从他们身边轻巧地掠过,面前是一望无际的蓝天和碧绿植被覆盖的山丘,更近的地方是个矫健的、被上衣衬出优美曲线的背影,这个背影有些单薄,但却令人无比安心地向前奔跑。有时云的影子从他们身上飘过,他们的目光看向远方,身后的所有都留下了他们的痕迹。跑起来的时候呼吸的空气是夹带着青草味道的清新,她忘记了一切。过往的鸟儿向下眺望,只看得到她飞扬的裙摆。
她在刚跑出来的时候心中觉得对不起外公,但现在她只知道她爱这样奔跑的感觉,她希望这条路永远延伸,不见尽头。他们手掌相接的地方有些湿润,不知是谁太过紧张,手心渗出了汗水。
他们终于还是在一条小河前停了下来。她砰砰的心跳仿佛要从胸腔中冲出一般。她望着修辰,发现他正注视着远处搭起船只的人们。
修辰猛然回头,余佳璃心跳猛地拔高,一瞬间,她几乎要晕倒在璀璨的阳光下。
“你愿意和我一起走吗?”
她看着面前的修辰,他的眼睛里藏着许多许多话。她朝来时的路眺望片刻,说:
“好。”
他们买了去恒梁的车票。那是家族海拔最高的地方,余佳璃曾经在书中读到过这个家族里的畅销书作家推崇备至的地方,那里被蒙上了宗教的肃穆的面纱,吸引着太多人去行走、去朝拜。
火车的轮子咣当咣当地响,烟囱中的烟向后划出一条线,笔直地冲向天空。窗外的景色非常美丽,余佳璃坐在靠窗的位置,一直向外眺望。
过道里有推着装满食物小车的人经过,修辰伸手拦下,买了两瓶饮料喝两盒套餐。他把紫色那瓶推给余佳璃:
“我猜你还没有吃午饭。”
“你知道我喜欢喝葡萄汁?”
“哈哈哈。”修辰笑了几声。他其实只是随手拿了一瓶,恰巧是葡萄的而已,“你在想什么呢?”
余佳璃摘下盒饭上的塑料盒盖:“我总觉得有点对不起外公。”
修辰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
“他平时其实很寂寞的,我外婆去世了,父母又抛下他出走。我住宿,只有周末有时间,又未必能见到他,难得放假,虽然我的确想要和你一起去玩,但心中也很担心他呀。”
真是个乖孩子。和外接流传的骄纵不同,明明是个很善解人意的姑娘。“你的外公会理解你的,生活总要有所取舍。”
余佳璃闷闷不乐地去夹菜。修辰也开始吃饭,不再说话。
漫长旅途的后半程,余佳璃从车上的服务人员那里借到纸笔开始画画,画纸上出现了坐在自己面前的人。修辰向外望着,心里非常复杂。他此来其实带着任务,却阴差阳错地变成了一场旅游。他其实并非从木狄迩湖来,只是需要一个身份,或是一个理由,去接近她。她现在仍然以为自己是偶然路过的旅人。像她这样的单纯的人,大概永远也不会触到自己背后潜藏于阴影之中的一切。
火车缓缓停下。
高原特有的澄澈天空如画卷一般在他们面前徐徐展开。身着异服的人们走在喧闹繁华的街头,小商铺里是式样新奇的服装,笑眯眯的店铺老板摆弄着从前从未见过的小玩意儿。脚下是石砖铺成的并不平整的道路,房屋的屋檐下都是红彤彤的小灯笼。这座城市没有机动车,骑车的人也很少,人们都是步行。
“这就是恒梁……”
余佳璃喃喃。
阳光从修辰指缝间渗透下来。他眯起眼,对面前这与记忆中相差不大的景象感到很满意。他曾在这里度过一整个童年,呼吸到空气都是熟悉的味道。
他们在街道上闲逛。余佳璃蹦蹦跳跳地进了路边的服装店,拎起拖地的裙子比划在自己身前:“修辰你快看,这件好看吗?”
女孩子的声音非常快活。而修辰看着她的眼神如此温柔。
“好看。”
修辰买了许多衣服和小玩意,拎着一手的购物袋和余佳璃一起找旅店。收银台前,余佳璃很惭愧地表示自己并没有带钱,说之后要把这些钱还给修辰。
也许没有机会了吧。修辰想。他觉得自己应该不会有下一次和她相逢的时候,就是有,也是以不同的身份了。
“两个单人间,没错,就是正在打八五折那件,我要安静的屋子。”旅店前台,修辰看着价目表。不一会儿,他拿到了房间钥匙,将买到的东西都放回房间。这时天色已经有些暗了,他们去了旅店附近的一家小饭馆。冷冻柜里摆放着许多余佳璃从未见过的食材,她很兴奋地和店老板询问这些菜的名字。
吃完饭以后他们去了恒梁的中心广场。广场上人流攒动,夜色昏沉,他们站在一个硕大的纪念碑下。纪念碑上用古体的语言文字够了着这样一句话:
“无星无月,众生归尘。”
几年后,一个被飞行器带到这里的少年和一个住在雪山脚下的中年人在这座城市奔跑时,也走到过这座纪念碑前。命运就是这样,以人预料不到的形式,将人们用线连在一起。
从广场向旅店走的途中,他们看到一家旅游咨询处,恒梁的风景名胜被制成画片贴在墙上。
“你想去哪里玩呢?”修辰问。
“……”余佳璃注视着那幅画,“我想去雪山。”
修辰怔了怔,然后点点头:“好。”
回去以后他们各自去了自己的房间,打算休息。余佳璃翻着自己在火车上的画,画里有坐在火车硬座上的修辰,他的目光停留在那一方车窗上。
修辰进入房间,锁好房门,在屋里转了一圈,然后将自动打开的灯和留有一道小缝的窗子都关上,看着窗外的满天星斗,从衬衫口袋里摸出一个很小的单耳耳机。房间里有些黑,但在他眼里,并不让人感到害怕。
他将耳机挂在右耳上,敲敲耳机,不一会儿,耳机里有个愉快的男孩子的声音:
“玩的开心啊,修辰!“
“你很幸灾乐祸啊!”修辰也笑了,“我当初可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她发现什么问题了吗?”
“没有。她大概已经睡了,我现在在另外一个房间里。”
“明天去哪儿?”
“去雪山。恒梁最北的那座。怎么样,巧吧,这是她自己挑的景点。”
“不错,很顺利。这几天我想尝试着进藏书阁,这个地方我眼红很久了,但是余渊这几天一直待在这里,一步也没有出来。我猜他游泳了他体异者的能力,只是不知在忙些什么。”
“不要心急。我猜他在看的和你想要看的一样。只是这次形势又有所不同,他能停留这么久,必定是有所发现。”
“我很急啊。”对面的声音黯淡了些,“这是家族最大的秘密,若是能勘破,我们就不需要站在阴影里了。”
“能理解你的心情。你少出去活动,好好养伤,下次我不会再手下留情了。”
“已经快好了,每次都被你压着打我也很不爽,真不实在到你怎么叫自己这么厉害。”
“呵呵,是你太懒。”修辰非常直接地反击,在他看来这个相当有天赋的人就是被自己这种品行耽误了。
“唉,不说了,你休息吧。”对方的声音听起来非常沮丧,但修辰知道这个家伙并不会真正被自己打击到。他将耳机摘下放回原处,然后大字型躺在床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次日一早他们大电车去山脚下买了暖和的棉衣,然后就搭上了缆车。余佳璃目光奇异地看着周围的一切离自己越来越远,仿佛有云从脸颊滑过。放眼望去,四面八方只有神圣的雪白。
“这条索道应该说是很古老。”修辰紧了紧领口,“传说在恒梁还未划入家族版图的时候,这里居住有一些原始的居民,这条索道由他们自行修建以同外界联系沟通。后来恒梁并入家族,人们对这条索道复进行加固,然后作旅游业的一部分来使用。”
修辰讲得头头是道,俨然是十分有经验的导游。
然而他看到余佳璃一脸茫然。他这才意识到,现在的学校已经不讲这件事给年轻人听。不过这也是注定的吧,如此黑暗的历史,当权者们怎么可能不去粉饰太平?等到最后一个知晓的人死去,哪怕神也无法证明这件事发生过。
山顶,一切都非常好。太阳比起平时离自己更近,尽情地闪烁它的璀璨光辉。耳畔的风也很大,呼啸着,让人尽管穿得圆鼓鼓也还是凉飕飕。这有些奇异的反差配上四野的积雪,让人心旷神怡。
他们随意地四处走着,没有路线计划也没有观光车,就这样不发一言,却朝同一个方向行进着。离天空越是近的地方,月蓝的触手可及。能站在这里,凭临峰崖,心如止水,并且不是孤身一人,就已经无需多说。生命无言的神奇贯彻整个故事。
他们渐渐走到游人稀少的地方,回头,几串长长的脚印从远方延伸到他们脚下。
“看,那边有个小房子。”余佳璃朝不远处指了指。
“可能是景区的管理人员吧。我们去跟他要一份地图。”
修辰走过去,在门上敲了敲。
“请问里面有人吗?”
一阵寂静。修辰突然感到有什么不对,他刚刚走过来时,听到里面分明是有谈话声的!
他的直觉在闪着不好的信号。他想也没想转身对余佳璃喊:“快走!沿我们来时的路——”
他的身影突然以常人难以企及的弧度倒飞出去。
但更惊人的是他竟然稳稳地站在地上,并没有倒下。
就在他倒下的前一秒,锋利的钢铁从他面门偏过。片刻的喘息,他示意一旁呆滞站立的余佳璃快离开。
“我不……我不走……”
她这样说着,但她还是向后退去。房子的门已经开了,一些穿的严实只露出眼睛的成年人出现,手中拎着鼓鼓囊囊的箱子。修辰猛然意识到自己可能误入了地下交易的场所。但为时已晚,那些人向他逼近,他看了一眼余佳璃,然后做出可怕的举动:他将自己在山脚买的棉服脱了下来。
一瞬间,单薄的衬衫被风扬起来。而他只是握住腰间的什么东西,朝余佳璃跑去。
“你相信我吗?”他说。
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不住地点头。
下一刻,她倒在修辰的怀里。
修辰一手扶着她的肩膀,另一手亮出了握住的东西,那是一柄短刃,带着非常强烈的反光。
在那些人扑过来的前一秒,他接通了耳机:“北茗,出事了,坐标(102,476),我只有五分钟。”
对面并没有人回答,但他听到了翻箱倒柜的声音,知道对方已经听到。那个人武装起来比自己还快,他的办事效率自己一直很放心。
“你也清楚,为了能活下去,我们只好把你留在这里。”对面为首的一人开口,他的声音倒还很斯文,不像是这种活动里必不可少的打手。但后面两个就不一样了,凶神恶煞仿佛要从蒙面里满溢出来。就在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修辰已经将周围都打量了一遍,没有任何有人出没的迹象。望着他们来时留下的一串脚印,修辰感慨着一切简直无巧不成书,他并不想在这趟旅途中碰上麻烦,可命运自有它的一套定理,自己只能埋怨为何人品这么差。
“你把我要说的话说了。”
那些人向他走近的同时,他扶着余佳璃躺在雪地上,将棉衣盖在她身上。做完这些他才看向那些人,轻抛手中的短刃。一切练习都是为了实战的一刻,他已经做好准备,尽管他的心里是希望有种更好用的武器存在,最好是利用及扩一样的装置来高速抛掷武器。
他没有想到,不久之后,这个构想也称为了现实。
对方前进,他飞快后退。茫茫雪原上,只有三个人纠缠在一起的影子,速度很快。但修辰渐渐落了下风,他每一次举起短刃的速度都要比之前慢上几分,包括格挡的力道。人生中第一次实战,得到的是他意料之中的结果,一个十岁出头的少年,能做到的,也无非是这些了。
他又一次抬手抵挡,这一次发生了意外,对方绕到了他身后。他连忙撤步,想要抢出一个回手的时间差。但他失败了,脸朝下扎进雪地里,整个前胸的衣服都被他体温融化的雪浸透。他身上还有一点热,但被冰冷僵持,此消彼长,渐渐冷下来。直觉令他在倒地瞬间翻身站起,露出后背是大忌,为了抢回战机,他要与自己作对抗。
周旋中,他突然想起哥哥,那个人教给自己现在身上所有的搏斗术,却并不是将他的一切都教给自己。刚刚的夹击,若是他,一定可以躲过,还能还手。修辰一生之中最敬佩的人,就是自己的哥哥。
回身,刺击的瞬间似乎划到手臂,脚步拖出长长一道印痕。风的掠过,日光隐没,天逐渐阴了起来。修辰感到对面两个人仿佛在说话,但他自动忽略了,他不是一个喜欢在动手时开口的人。对面那个文质彬彬的面罩男子已经拎着箱子跑到没影,但这两人不打算收手,是想要杀人灭口,抛尸雪山头。他小心地不让自己远离余佳璃,走在她周围几步以内,她仍然在棉被下沉睡,面容沉静姣好,几乎和雪一样白,带着莹莹的光泽。
雪原中突然出现了第五个人。
飞奔而来,穿着暖和的皮衣,踏过雪地,双手同时稳定地掷出一些东西,扎在两个与修辰纠缠的人身上。他们的身影倒下了,修辰也坐到了地上,胸口因剧烈的呼吸而起伏着。停止挥刃的一刻,汗水源源不断地流出来,他抬起头看向走来的少年,眼前被汗水蒸得雾气迷离。
“迟北茗,你可真叫我好等啊。”
北茗神色有些慌张,又上前几步,看到修辰小臂上汩汩流血,目光变得担忧。修辰朝那里瞥了一眼,就转回目光,向北茗伸手。北茗用力将他拉起来,他走到余佳璃身畔,将她打横抱起。
“这几个人怎么处理?”北茗问。
“送余渊那儿去吧。我猜他们做的交易肯定有问题,不是赌,就是毒。”
“明白了。”
“先帮我做一件事吧,把这个女孩送回她的家。”
“那你呢?”
“难道你忘了?我可还有一件事没完成呢。”
日光从重重乌云里撕裂开来,将一缕光辉投在雪峰上,流光溢彩。修辰抻着胳膊走向来时的路,恰好走进那一抹光芒里。北茗怔怔地站在原地,望着他离去的方向,一时间忘了呼吸。
修辰踱步在山脚下,他还是偏离了路线,一路以来连半个人影都没见到。
远处,溪水从山谷间流下,波光粼粼,水声潺潺。小木屋在视野中出现得有些突兀,一个中年人正在木屋外挑拣一些植物,神色淡然。修辰眼睛一亮,走到近处,对方也注意到了他,眼神中有着疑惑。
修辰激动得嘴唇都有些颤抖,对视几秒后,他终于开口了:
“无星无月,众生归尘。我们都是知道这场战役的人。很高兴认识你,我是修辰。”
对方露出了有些无奈的笑容,理一理自己沾着叶芽的外套:“该来的总是会来啊。我是清杭。”
再一次与北茗见面是在都城的一家咖啡店里。北茗小口啜着咖啡,修辰望着自己面前的雪顶发呆。
“不管怎么说,这次出去玩的还算开心吧?”北茗率先开口。
“嗯。”修辰目光却飘移到窗口,盛夏,枝叶上的绿意晃到他的眼睛。
“她到最后还不知道你是个女生吧?”北茗好奇地问。
修辰没有再回话。她低下头,桌上摆着余佳璃画的画。画面上,自己托腮望向车窗,眼里是壮丽的山河与更加广阔的天空。
【完】
五月十七日早6: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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