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如初,十年之约

作者: 九烟凉 | 来源:发表于2017-05-10 23:54 被阅读0次

    2017年1月11号,我坐火车回家,从福建到河南的路途很远,绿皮火车很挤很挤,每个人都匆匆忙忙生怕被落下。落座后,四周都是人,熙熙攘攘。

    这样的情景我遇到过好多次,车内的公共空间里,甚少有人会注意,走路该轻一点儿,说话该轻一点儿,行动该文明点儿,举止该文雅点儿。每一个都在吵着,在我目光所及的地方,还有人开了牌局,建了酒场,旁若无人的在吆喝着。心里一阵生烦。

    我坐在车厢最头接热水的地方,不止一次的听到“借过”、“让一让”、“让我过去”诸如此类的字眼;然而在这个随时水可以洒掉,烫到人的地方,基本上没听到“小心烫”、“注意点,水很热”这样的话。恍惚之间我才反应过来,一节装载着各地归人的车厢,他们只念着回家,归心似箭的心情怕是早就把平日的习惯礼貌置之度外了吧。

    我坐的地方旁边还有四个人,与我面对面的是一个老爷爷,旁边还站着几个人。有一对父母站在我的座位的一旁。那女孩差不多五岁左右,一直嚷着让爸妈抱不下地,可以看的出那对年轻的小夫妻满身都是疲累。我坐在那里打消消乐,小女孩似乎有兴趣,我接过她让她挤在我的座位上。

    眼前坐的老爷爷盯着小女孩看了许久,慈眉善目的笑了。从他的箱子里摸索着好久掏出了一只“乡巴佬”,给了这个小女孩说,“我家孙子跟你差不多一般大。”然后把箱子再次拉住,眼里带笑的冲女孩指了指手里的东西,“快吃吧,不够啊,爷爷这里还有。”

      霎时间,思绪飘远,我泪流满面,收起了手机,垂下了头。

    耳边一阵一阵的都是老爷爷逗小女孩以及孩子母亲教育女孩的声音,同座的另外几个人还时不时打趣,一时间热闹异常。

    当时最沉默的估计只有我了吧。

    十年已过,我好想你呢。

    曾几何时,我也是挺闹腾的一个,跟着男孩子爬树、抓鱼、打架,天天都可以听到父母训我的声音。

    那时候天不怕地不怕,打架闯祸了有他给我顶着,父母的训斥往往没有几句就被他训了回去,而后就把我拉走,他的卧室里,总有许多好吃的。那里曾经是我一片小天地。

    也许是时间越久人越念旧,慢慢的见识了人与人之间的或单纯或复杂的关系,越是对往日怀念。

    因为那时候,有人护着,只有对与错,丝毫不考虑后果。

    我不知道那时候的我对于他来说,是不是一个负担,在学校里惹了事情,回家不敢告诉爸爸妈妈,每次都要他出头。

    话说回来,我已经十年不知道请家长是个什么感觉了,因为他不在了,我也不敢闯祸了,没有人在替我扛着了。

    老爷爷与小姑娘的说话声音,小姑娘已经被他接过去坐在了他旁边。他俩说话时而在耳边响起,老爷爷标准的山东人,声音粗,嗓门大,即使这样,他对那女孩说话的时候,神情也是很温柔。

    小姑娘一直拉着他这一句那里一句的问着,他都耐心的回答,在这喧闹的车厢内,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后来小姑娘要在半路下了车,老爷爷又从箱子底翻出了几袋零食就往她身上塞,那孩子家长一直都在推辞,他说什么也不拿回去。

    “留着给孩子吃,又不是给你们的,孩子喜欢就好了。”

    不知道是不是天下老人都是这样的说辞,我只是觉得这句话我很熟悉,我记得他说:

    “我给我孙女的,你们挡啥挡,你们不给她买,还不允许我给她买了?”

    老一辈的人或多或少都有点重男轻女的思想,零几年那会儿,计划生育查的也严。在农村,邻里之间拿孩子比来比去的也是常事。

    零五年一月,妹妹出生,家里面两个女孩,我们家更成了别人口中“断子绝孙”的一家人。那一年我刚九岁,当时还不懂大人们如此恶意的说法与歧视,跟我一班的一个女生,路上跟我闹矛盾,甚至当着我母亲的面扬言道,让我一家人滚出那个村子。

    那个女生比我还小一岁。如今我才明白,说出那样的话的她,必定是在旁人的教导下,耳濡目染学到的。

    那时候小,回到家只知道哭泣,母亲在我身后气呼呼的,我也不敢说一句话。

    他当时从山上下来回到家,看到我一直在哭,母亲也很生气的样子,以为母亲又骂了我。他没来得及吃饭,就急忙来安慰我。

    我当时是不知道那些恶意的说法的,他也没有提过,对我还是很好。受了委屈的我,总是能在他那里找到包容与理解。

    后来一天晚上,有一家人来闹,他家地里种的烟草被别人一晚上砍倒了一大片。

    母亲当时让我回了房间,我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只清楚的记得一句话:

    “不是你们干的?就是村子里断子绝孙的人干的!”

    那一天晚上,他们闹了好久,我最后都睡着了,小小年纪怎么会懂得那么多的是是非非,只知道吃喝玩乐睡而已。

    后来我才知道了事情经过,他们四处乱说,甚至拿我跟妹妹说事,虽然我一直不知道那件事到底是谁做的,但我就是知道,不是我的家人。

    他那么善良,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

    小学就快要结束了,我在母亲的话语中可以感受得到他们的委屈。我不知道可以怎么做,但我知道有个词叫“竭尽所能”。

    后来,我就成了大人们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我怀着无比欣喜的心情一步一步要走近中学的大门。

    你说等我考上中学,考上大学,一定会去送我的。

    然而零七年,我在迈向中学的路上走得稳健,一直如一颗松坚强般的你却突然倒下了。

    我没等到你接到我的录取通知书的那天,我知道了你在医院的病危通知书。

    哦,一直都没有告诉您,中考里我以全镇第四的成绩进了全县最好的一所中学,而后的我,也一直都是“别人家的孩子”。

    那一天下午,我回到家,我记得那是一个周三的下午。

    我小学三年级就开始住校,平时你都会去接我一段路。

    那一天我一路上都没见到你的身影,回到家里,家门紧闭,;甚至那条养了三年的你送给我的狗,都病怏怏的无精打采的窝在它的窝里。

    哦,爷爷,它也走了,养了它十二年,留在今年暑假我回去的第二天,它走了。

    那天晚上我在院子里一个人坐了好久,都没有等到你们回来。再后来,姑姑来了,她说,爸爸妈妈陪你出去了一趟,过几天就回来了。

    我当时还很生气,说你们出去玩,不带我,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姑姑都拉不住我。

    被宠惯了的人是很少考虑到别人的,正如当时的我,一点小伤小痛都可以吵闹很久。

    再后来等我再次看到他的时候,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病魔将他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骨瘦嶙峋的样子丝毫跟他以前人高马大的状态联系不起来。

    后来每次我放学回家,总喜欢在他的房间呆很久,陪他说说话,他虽然不会说话,还会使劲的应我,嗓子里就像是被痰堵了一样,只是发出“沙沙”的声音。

    我知道那是他对我的回答。

    当时我还因为这件事高兴了好久,兴冲冲的冲出去跟家里人说,你现在可以回答我,是不是表示,你的病快好了?

    然而还不满两个月,你就走了。

    我那次要回家的前几天,我连着两晚都能到了他。

    我梦到他给我摘葡萄架上的葡萄,他先摘,说是太酸了,让我下次再来。

    我梦到他送我去学校,叮嘱我穿好衣服,不要感冒,他可能以后不会送我了。

    我一直是一个无神论的人,然而这个梦却就这样发生了,令我猝不及防。

    我回到家的那天,奶奶对我说,你爷爷坐在房间里,快去看看他吧。

    我当时好开心,坐在那里,是好了么?一蹦一跳的就回去了。

    回去了才发现,那是他不在了,父亲正在给他穿衣服。

    当时就泪如雨下,父亲说,“先别哭,不然他走的不踏实。”

    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后来的几年,我很少去给他上坟,开始是不懂,后来是不敢。

    他是不是怪我这么久没去看他,所以连个梦也不给我?

    我曾在茫茫人海找寻那抹与你相似的背影,怕找到,又怕找不到。

    一五年夏天,我高考,上了我梦寐以求的大学。见识到了更多的人,听闻了许许多多的故事。

    我在一步一步的前进中,慢慢找寻着自己的定位,也在这漫长的路途种,感觉到了疲惫。

    无人与分享,无人与畅谈,他们更多的是在乎自己的喜怒哀乐。正如你去世那年,父亲带着你的账单,低声下气的家家户户去要帐反而像是自己的错误一般。

    不过我很庆幸,我总算可以为他们挣回一点颜面。

    我说的我要上大学,我兑现承诺了;你说的,你送我上大学,你失约了。

    十年了,我还在等你,兑现承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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